問劍孤鳴 作品

卷一 大風起兮 第113章立馬橫刀

龍日狂陽名震北荒十數載,從沒遇到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他逼得連連後退的對手,只覺受到奇恥大辱,口中頓時長喝一聲,臉上青氣隱現,已然是動了真火。

龍日狂陽怒不可遏,雙足踏地,雪泥亂飛,渾身氣機縈繞,他絕意不會再退半步。

哪料眼前黑影再閃,黑袍人如幽靈般早已欺身而來,刀隨身走,一抹雪亮刀芒如影隨形飛斬而至,竟是不給他絲毫出手反擊的機會。龍日狂陽怒吼一聲,立時勁發全身,雙掌橫空交抓,化為兩團虛影,直向那凌厲刀光劈手抓去。

掌指間勁氣撕裂空氣,發出呲呲銳響,其威力足以分金斷石。

刀光與雙掌甫一交接,便如被巨鉗夾住頓時難以寸進!龍日狂陽冷笑一聲,縱身踏步,右腿倏起,一記勢大力沉的飛腿便朝那黑袍人腰間飛掃而去。

這一腿猶如狂龍擺尾,帶起狂風呼嘯,莫說是人,就算是一根合抱大樹也會被攔腰而斷,當真威勢驚人。黑袍人手中長刀被龍日狂陽雙掌所挾,若不棄刀,定難以抵擋招架這為莫能當的一腿。

黑袍人深知這一腿的厲害,不敢大意硬接,當下手掌一鬆棄了長刀,同時身形一沉,整個人從那腿勢下幾乎貼地掠出,瞬間已經掠到龍日狂陽右側,他身形未停,卻於急掠中右腿倏彈,足尖勾到龍日狂陽左腳踝上。

這一勾卻是用了一手高明的暗勁,龍日狂陽右腿狂掃,重心全在左腿上,這一下竟被那足尖暗勁勾得一個踉蹌,整個人頓時就往後猛地仰倒。

龍日狂陽再度一驚,慌忙中只得撤掌,意圖運勁穩住身形。但黑袍人卻不等他身體倒地便又貼身而至,雙掌翻飛,掌勁呼嘯中嘭嘭兩掌硬生生轟在龍日狂陽心房之上。

兩掌轟實,龍日狂陽就算有寶甲護體,也只覺得胸膛心房處遭雷擊,頓時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似如火烹油煎難受至極,一口氣幾乎閉塞,他魁梧的身軀再被轟震退兩丈,幾乎已被逼退到坡頂邊緣。

龍日狂陽自遇到奇遇身負異力以來,十幾年中在北荒從無人能讓他處於如此狼狽的境地,不但被逼得接連後退,期間更無還手之力,如此情形,怎不令他驚怒欲絕?

那黑袍人一身武功,不論刀法還是拳掌功力,以及對敵經驗,都屬絕頂之流。而龍日狂陽縱橫北荒,一向以狂霸之力對敵,對手往往敵不過他一合之擊便不死即傷,又因北荒蠻族中少有精通武技的高手,是故他便自以為當真能一力降十會。而此刻他遇到的黑袍人,不但功力精深,武功招數更變化無窮,一招之中又隱藏莫測後式,端的應接不暇,令人防不勝防。龍日狂陽首次遇到如此難纏對手,倉促間便只得暫落下風。

龍日狂陽被逼至坡頂邊緣,當真狂怒攻心,一時目中殺氣滔天,面目猙獰可怖。

黑袍人雙掌轟退龍日狂陽,卻並未有絲毫停頓,足不沾地又欺身而上,他雙袖揮舞,那口長刀還未落地,便被他以雄渾氣機牽引,如影隨形般飛掠劈來。

“該死!”

龍日狂陽眼中殺氣蒸騰,他暴喝一聲振臂踏腰,腳下炸開兩個深坑,雙足陷地兩尺,瞬間龍鱗鎧甲上瀰漫出層層濃郁的青黑氣息,他猛握雙拳,一陣咔咔的骨節暴響聲裡,兩隻巨大的拳頭頓時增漲一倍!

他絕不可再退!

倏忽間,黑袍人已經掠至身前,長刀在手,一刀橫斬龍日狂陽脖頸。後者雙拳揮舞,帶起拳風呼嘯,守中帶攻,意欲再次奪下長刀。黑袍人不與他硬碰,撤手棄刀,拳掌腿連番奇招迭出,盡攻對手要害部位。龍日狂陽已有防備,拳勢狂霸沉渾中多了一半敏捷靈變,竟首次將黑袍人連番攻勢盡皆抵擋。黑袍人忽然冷哼一聲,竟是手不接刀,全以氣機牽引將長刀收回,而後身形開始繞著龍日狂陽飄忽不定,期間或刀或拳或掌或腿……當真無所不用其極,無數奇險之招盡向對方身上招呼。

龍日狂陽身如磐石不動如山,周身黑氣瀰漫越發濃郁,他雙拳揮蕩縱橫十方,所立之處三尺內盡被他拳影籠罩,無論黑袍人如何變招,此刻便再也無法讓他後退分毫。

須臾之間,兩人已交手數十回合,卻是難分難解。黑袍人刀法高明,人動刀隨,刀隨意動,刀招時而詭異刁鑽狠辣,時而大開大合磅礴無倫,期間拳掌奇變,腿出如風,端的令人目不暇接,精彩絕倫。他身影動處,刀光便如活物般繞身飛旋,竟以達到了以氣御刀的高明境界。

坡下被圍的蠻族騎兵們見龍日狂陽飛馬縱身上坡攻向那白袍男子,後者倉惶後退,蠻族騎兵們無不齊聲大喝為其助威。合爾赤心頭大喜,暗道中原人果然只會虛張聲勢,實則不堪一擊。但他念頭未散,就見龍日狂陽忽然連連後退,幾乎已快被逼得落下坡來,頓時大驚失色,張大嘴巴緊緊望著坡頂。

不光蠻族人大為驚駭,四面高坡上的中原邊軍們也都看得膽戰心驚,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前方坡頂,緊張得快要忘了呼吸。

在場無論邊軍還是蠻族,在近千人的目光注視下,只見那坡頂邊一人身如鬼魅飄忽如風,裹挾著時而凌厲如電時而飄灑如雪的刀光,圍著一道沉雄狂霸的魁梧身軀來回疾蕩。後者立身坡沿,卻如高峰聳立巋然不動,周身罡風呼嘯,拳影漫天,狀如神魔。

所有人何時見過如此精彩絕倫卻又殺機四伏的激鬥?只看得目定口呆,渾然忘了這裡是一觸即發的戰場。

坡頂之上,白袍男子冷眼旁觀伺機而動,但見那兩人激鬥局勢,竟是找不到半點可趁之機,一時心頭大震,神色越發沉重。

而激鬥中的兩人,已不知攻守互換了多少回,戰況一時白熱化,卻也更顯膠著。但見那黑袍人身影越轉越快,逐漸只見匹練飛雪般的刀光飛閃,卻再也難見其人;而龍日狂陽雙足再入地一尺,渾身如被黑雲包裹魔氣騰騰,雙臂輪轉拳影滔天,勁如狂浪。

連綿不絕的刀光在龍日狂陽周身上下炸出道道火星,發出陣陣密集的鏘然聲響,其聲尖銳,直欲破人耳膜。坡頂周遭被縱橫交錯的刀氣斬出條條溝壑,一時亂雪飛濺,泥石橫飛。

酣戰又過片刻,坡頂異象漸起,方圓數丈內積雪被兩人氣機罡風所引,竟紛紛離地而起,颳起一條龍捲風將兩人包裹在內,一時間兩人身影模糊,只有閃電般的刀光飛閃和滾雷般的拳勁來回轟撞激出層層氣浪,直看得人心膽俱裂,渾然忘我。

猛然間,龍捲中傳出龍日狂陽一聲怒嘯,風雪龍捲轟然震散,狂風大作間,就見龍日狂陽周身青黑氣息匯聚,魁梧的身影彷彿暴漲數倍,竟浮現出一尊巨大的鐘鼎之相!

而黑袍人雙手握刀,正凌空飛刺龍日狂陽咽喉,卻被後者雙掌抓住刀鋒,磅礴勁力催發,長刀鏘然一聲頓時粉碎!

黑袍人失去兵刃,卻並未後退,反而順勢雙掌疾推,掌勢激出層層宛如實質的掌影,怒潮般轟擊而出。

“來得好!”

龍日狂陽口發狂嘯,鐘鼎之相更盛,雙拳橫衝,瞬間拳掌相接!

“嗡——”

坡頂上宛如一聲洪鐘大呂,勁氣如浪狂飆,兩人周遭土翻石滾削地數尺,簡直如遭天劫!

黑袍人沉哼一聲,頭頂斗笠碎裂,身形急速飄退。

龍日狂陽腳下之地再難承巨力催毀,竟轟然塌陷!龍日狂陽無著力之處,狂霸之軀亦同時飛退,直向坡底落去,卻剛好越過那杆魏字大旗,轟然落在大旗後數丈外。

龍日狂陽目眥欲裂,猛然抬頭望向坡頂。

坡頂之上,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如山而立,冷眼睥睨著坡底的蠻族人馬。

蠻族騎兵們大驚失色,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心中無敵的戰神,竟然會被人逼得落下坡來!

合爾赤咬牙切齒,大喝一聲,率先策馬奔向龍日狂陽。他身後三百風炎鐵騎見狀,也同時怒喝,正要有所舉動,卻不料坡頂白袍男子一揮手,四面高坡立時弓弦崩響,數百銳箭就如漫天飛蝗般激射而下。蠻族騎兵們驚怒交迸,一邊用蠻語大聲喝罵,一邊揮舞刀矛錘斧頭格擋飛箭,只聽得一陣驚叫,一輪箭雨過後,三百騎兵中至少有數十人馬中箭而倒,風炎騎兵陣型再度大亂。

合爾赤雙目充血,臉色卻一片鐵青,只得勒馬停下。

以騎射縱橫北荒的風炎鐵騎,如今受困於地勢,無法發揮戰力優勢,若真要決心突圍,結果只有被中原邊軍亂箭射殺當場!況且在邊軍重甲騎兵的衝鋒之下,三百蠻族騎兵也絕無抵擋可能。

所幸那白袍男子並未再下令放箭,但數百邊軍卻早已重新彎弓搭箭,依舊死死瞄準著亂罵作一團的蠻族人。

合爾赤望著龍日狂陽的背影,生平首次生出對敵人的恐懼之意——狼主說得不錯,那些中原人,果然並非傳聞中的那麼軟弱無能。

龍日狂陽卻好像對身後部屬的情況不屑一顧,他仍在緊盯著前方坡頂的黑袍人。

朝陽下,那黑袍人雙手負後,一副氣定神閒的神態。

那男人中年年紀,面白無鬚長眉如劍,身形修長,一襲黑袍迎風鼓盪,沉穩內斂中卻又隱有幾分斯文之氣,只看樣貌氣質,與剛才那動手時的模樣絕無相干,與其說他是一個絕頂武者,此時的他更符合一個讀書人的氣質。

龍日狂陽倏然長嘯,厲喝道:“魏長信!”

黑袍人淡然一笑,微微俯首,朝著龍日狂陽一點頭,亦長聲回應道:“龍日狂陽!”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