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嘴臉

    永寧公主勉強笑了笑,道:“不過是暫時的。”

    她想的自然是,等到成王舉事以後,洪孝帝的聖旨自然做不得數。但她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沈母一介婦人,哪裡懂那麼多,一聽永寧公主這樣說,還以為是永寧公主敷衍她的假話。當即就道:“那這麼說,玉容的官位,你是沒有辦法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了?”

    “如今不能。”永寧公主皺了皺眉。沈母突然揚高的聲音,聽在她耳中十分刺耳。

    沈母的失望,立刻明明白白表現在了臉上。她之前雖然得知了永寧公主被貶為庶民的消息,但心中總是存在這一線希望。永寧公主可是劉太妃最受寵的女兒,大哥還是成王。只要劉太妃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也許能讓皇帝收回成命。她並不曉得成王和皇帝之間微妙的關係,身在後宅中的婦人,在沈玉容沒有中狀元之前,沈母只是一個大字不識一個普通婦人,哪裡會曉得許多事情。

    沈玉容不顧她的阻攔,執意辭了官已經讓沈母十分失望了,這會兒聽永寧公主如此說來。沈母頓時有種人生前途茫茫,黯淡無光之感。永寧公主現在變成普通人了,也靠不住,自己兒子也丟了官,他們沈家日後,可就真的止步於此。

    想到這些,沈母看向永寧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怨氣,要不是永寧公主懷了身子,嫁給了李家,和李家人在金鑾殿上撕破臉皮,他們沈家又何至於落到如此境地。是永寧公主禍害了她的兒子!

    “如今您也不是公主了……”沈母皮笑肉不笑道:“外頭的人說什麼的都有,如果您沒有什麼事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登門,要知道外人看見了,是要說閒話的。咱們玉容已經被您的事弄到了辭官的地步,再這樣下去,怕是我們母子都要在燕京城待不下去了。”

    梅香和永寧公主都詫異的看向沈母。不過一句話的功夫,沈母就能變臉變得毫無預兆!

    這幅見風使舵的小人嘴臉,便是見過了各種人的永寧公主,一瞬間也感到了惱怒厭惡。她差點就想讓梅香把這個刻薄尖酸的婦人扔到門外去。但下一刻,永寧公主忍住了,這是沈玉容的母親,而沈玉容是最為孝順的。她不能和沈母吵架,至少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沈夫人,”永寧公主高聲道:“我說過了,這只是暫時的!”

    像是被永寧公主的聲音嚇了一跳,沈夫人一時間住了嘴,然而她看永寧公主的目光,卻再無之前的熱絡了。像是在看一個嘴硬的無賴,故作慈悲的不揭穿,卻滿是看笑話的惡意。

    正在這時,身後有聲音傳來:“母親。”

    是沈玉容來了。

    看見沈玉容,永寧公主喜出望外,她叫了一聲:“沈郎。”無限委屈心酸的模樣。

    沈玉容看著沈母道:“母親,我和公主有話要說,先走了。”

    “哎,”沈母拉住他,她有心想要提點兒子幾句,就是這個女人把他連累至此,但又顧忌著永寧公主的囂張脾氣,最後只得到:“你說快些,說完了該用飯了。”

    沈玉容頷首,永寧公主只覺得高興極了,認為沈玉容這是為了她在自己母親面前替她說話,迫不及待的上前拉住沈玉容的手。沈母看了她一眼,忍了忍,這才離開。

    永寧公主又是十分惱怒,過去沈母只要看見她來到沈府,自然是恨不得拿出十二萬分的熱情相迎。若是沈玉容和她表現的稍稍親密一些,沈母便流露出十分歡喜,求之不得的模樣。哪裡像現在,就如她是一隻蒼蠅,在糟蹋沈玉容這桌好飯菜似的。

    沈家人的嘴臉,永寧公主這回是看透了。不過還好,她緊緊握著沈玉容的手,她還有沈郎。

    沈玉容見沈母走後,從永寧公主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對她道:“公主。”

    “沈郎,我知道你辭官了,”永寧公主不等沈玉容開口,就道:“當初我沒想到李顯會知道你的事。我不知道他會把你牽扯進來。早知如此,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與他爭執的!”

    “我知道。”沈玉容道:“我不怪你。”

    永寧公主幾乎要熱淚盈眶了,她把頭輕輕靠在沈玉容的肩膀上,泣不成聲:“沈郎,你可知我為何要與李顯那混蛋不依不饒,是因為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孩子是李顯安排的人殺死的,他早就想殺死我們的孩子。他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可我也絕對不能原諒李顯。若是我得了機會,一定要為我的孩子報仇!”

    沈玉容聞言,面色並無動容,只道:“你為何說那孩子是李顯殺死的?”

    永寧公主便將李家發生的事細細與沈玉容說了一遍,包括梅香在那裡聽到的人的說話聲。沈玉容聽完了整件事的經過,才道:“恐怕是你弄錯了。”

    “什麼?”

    “李顯要除去這個孩子,不會用這等明目張膽的辦法。如你所說,在安胎藥裡動手腳,或許是李顯所為。突然出現的刺客,卻應當不是李顯所做。”

    “不是的。”永寧公主皺眉道:“我能確定,此事就是李顯所為。不然除了他,還會有誰這麼做?可是沈郎,”她慢慢的站直身子,看向沈玉容,像是要看清他的心,她問:“這是你的孩子,為何我感覺不到,你有一點傷心?”

    沈玉容靜靜的看著她,半晌後,他道:“他已經死了。”

    “可那是你的孩子!”永寧公主尖聲道。

    她突然發現,從開始到現在,說起這個孩子,沈玉容分析李顯也好,訴說結果也罷,神情裡,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哀慟。但凡他對這孩子有一點兒感情,就不會這般冷漠。如永寧公主這般心狠手辣的人,知道自己小產了之後,也是真真切切痛過一回的。

    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點感情嗎?這可是他的骨肉!

    “永寧,”沈玉容看著她,神情仍然冷靜的可怕,他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應當一直抓著不放。”

    “所以呢?”永寧公主問:“你也認為我是錯的?我應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該找李顯報仇,不該在金鑾殿上揭穿他,不該讓他有機會說出你我的關係,不應該讓你受到牽連,害你被人指責,害你丟官,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言語間,顯然有些瘋狂了。而在瘋狂的不依不饒中,又生出一股徹骨的悲哀。

    她知道,沈玉容雖然沒有說話,但答案一定是“是”。因為對於沈玉容來說,一切是可以被犧牲的。這一點,從當初得知永寧公主有了身孕,沈玉容第一時間想的是不要這個孩子就能看出。或者再往前看一點,從沈玉容明知道她對薛芳菲做的一切,卻裝作若無其事,冷眼旁觀,就能看得出來。

    她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但永寧公主也不想回頭。現在想想,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分明看出來了沈玉容對待自己並非真心,但她很愛沈玉容,著迷一般的愛,只要能得到他,她無所不用極其。至於他真心還是假意,都顯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