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老鷹捉小雞番外3
傅洵閉眼,喉結微微一動,用力掐著掌心,以阻止心痛的蔓延。
饒是他知道,總歸有這一日。
卻難以接受。
朝上直接吵了起來:
江之珩:“謝蘭序也是科舉考上來的!她在慶湖治水的功績,你們又不是看不見!”
邵家人:“女子怎能為官?有違祖訓,實在是大逆不道!”
謝玉君:“女子又如何?當年懷名崇學館,一百學子裡就有十個女孩,十個女孩中
,又有五人被蔡老點為僅二十一人的甲等,這些各位都可查證。”
“何況,謝十一如今成功治理慶湖水患,安撫百姓,且問你為被水患困頓多年的百姓做了什麼?”
江謝二人一言一句,把邵家人堵得沉默。
但有一點,邵家人抓得死死的:“犯了如此欺君之罪,謝十一按律當斬!”
對,欺君。
崇祥帝從開始到現在,臉色就沒好過。
突的,他丟下奏摺,站起來,指著他們一圈人,震怒:“好,好,好!到朕這兒來演戲了?”
朝中的爭執聲這才收斂。
崇祥帝心口起伏了一下:“謝蘭序!”
蘭絮緊張地攥緊袖子:“臣在。”
崇祥帝來回踱步:“欺君之罪你可認?”
蘭絮心中猛地下沉:“是。”
傅洵卻睜開眼睛,鬆開掐著的手心。
下一刻,崇祥帝道:“你如此膽大妄為!竟如此欺瞞先帝,這讓先帝如何安息!”
蘭絮:“……”
眾人:“……”
是,她是犯了欺君之罪,可是,所欺之君,是先帝,而非崇祥帝!
這一瞬,別說邵家勢力,蘭絮自己都懵了。
崇祥帝:“既然你如此不尊先帝,撤去你刑部侍郎的官職,進皇家道觀為先帝茹素祈福,若無朕之口諭,不得出道觀!”
眾人:“???”
什麼玩意,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邵家更想吐血,這分明就是偏袒!
邵家:“陛下,這萬萬不可!”
崇祥帝:“有何不可?還是你們覺得,朕如此英明神武,竟叫這小兒的小手段欺瞞了?”
眾人:“……”
傅洵率先行禮,道:“陛下英明。”
江之珩、謝玉君、清和等也道:“陛下英明!”
蘭絮得了便宜,當然見好就收:“謝陛下隆恩!”
至此,女狀元、女欽差之故事,傳遍大江南北,一時戲臺高高搭起,敲鑼打鼓地演繹著。
但和蘭絮沒有關係。
她被“貶”成道姑了,但她早就和清和探討過道觀裡的生活,白日看書,晚上睡覺,這下可好,樂不思蜀。
一年後,崇祥帝再提起讓她回朝時,蘭絮小臉就垮了。
此時,道觀裡的一個小湖裡,崇祥帝釣起一尾小魚,撇撇嘴,旁邊蘭絮又釣上了一尾大魚。
蘭絮很識目,把大魚放到崇祥帝的桶裡:“陛下又上大魚了!回去給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看看,公主殿下肯定尤為高興。”
崇祥帝心氣順了,他盯著湖面,突的說:“你這小子,和傅洵的關係好著吧?”
蘭絮:“他告訴陛下的嗎?”
崇祥帝指著不遠處:“朕要來,他也跟過來。”
蘭絮:“……”
確實明晃晃了。
去年崇祥帝被她女扮男裝的事,弄得不是不氣,可他在朝堂上,冷靜下來,放她一回,是出於各種考量。
不過,他認為她能替慶湖一派收攏傅家勢力,也是極為重要的。
真正的帝王,不會在乎男女,能用則用。
所以,傅洵主動透露一點他和蘭絮的關係,崇祥帝自然更樂見。
而此時,不遠處的亭子裡,也有人在站著釣魚,蘭絮一開始以為是崇祥帝帶來的侍衛,再仔細一看,分明是傅洵!
男人揹著手,他眉宇深沉,目若寒星,身姿挺拔,歲月不敗美人,而是雕鑿出一棵真正的松柏。
蘭絮一邊甩著釣魚竿,一邊跑過去:“傅大人!”
傅洵那雙淡然冷漠的眼,倏地流露出笑意。
而此時,他架著的魚竿,終於也開張了,釣到一尾大魚。
魚尾“啪”的一聲拍在湖面,激起水濤波湧。
……
兩個月後,蘭絮進了工部當主事。
剛回朝堂,先當小官,蘭絮上朝如上墳,她今天起晚了,手裡揣著個包子,一邊吃一邊噎。
好懷念在皇家道觀的日子,天天睡到巳時或者午時。
她正捶著心口,突然,一頂雀綢頂的轎子停在她身旁,是傅洵在轎子裡看到她噎住。
他朝她招手,讓她上去。
蘭絮看路上左右無人,趕緊爬上去。
傅洵遞來一盅茶,蘭絮猛灌一口,
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呼!”
傅洵皺眉:“就非要在路上吃早食?”
蘭絮:“嗝。”
她想說話,又打了個嗝,竟然是控制不住的連環嗝。
蘭絮:“嗝,停不,嗝,下來,嗝……”
傅洵無法,只好再給她茶,讓她好好吞嚥。
可是壓不下去,他拍她後背心也沒用,眼看快進宮,一時,轎子裡手忙腳亂。
想到可以用驚嚇止嗝,傅洵忽的捏住蘭絮的下頜,吻住她的嘴唇。
蘭絮:“!!!”
轎子外,鳥兒啾啾,陽光漸明,路上,還有同僚在問:“傅大人在嗎?”
而此時,本只是止嗝的下策,外面傳來問話,蘭絮更是驚嚇,想推開他,傅洵卻箍住她的腰肢,往懷裡按,唇舌更忍不住深入。
什麼禮法,什麼世俗,全都被他拋在腦後,男人氣息滾燙,噴拂得蘭絮臉頰發燙。
轎子外的人,沒等來傅洵回話,走了。
等蘭絮用力拍拍他手臂,他才回過神,鬆開她。
兩人呼吸急促,相互對視一瞬。
蘭絮:“你……”
傅洵便用巾帕擦擦自己的嘴,道:“一股肉包子和茶味。”
蘭絮:“……哼!”
……
後世對本朝評價:崇祥帝守成穩進,重用傅洵、姚章、謝蘭絮、謝玉君、江之珩、邵元鳳等賢良,推進官僚體系改革,吏治清明,解放婦女勞動力,重建人口體系……
在謝蘭絮、謝玉君主力推動,慶延和清和公主,首次主理以女子為主的女吏筆試,遴選女官。
如此種種,為大盛帶來崇祥盛世。
而百年後,傅洵始終未娶,蘭絮始終未嫁,卻同歸一山,合於一墳。
後人稱為:傅蘭情重。
……
白茫茫的空間裡,蘭絮突然爬起來:“上朝,上朝,老傅你怎麼不叫我,要遲到了!”
腦海裡,系統道:“叮,任務完成,宿主獲得300積分!”
“鑑於宿主推動了該世界後世的良好發展,後臺再獎勵30積分!”
蘭絮反應過來,哦,都結束了啊。
她緩緩躺回去,感動得想哭,老天啊,終於不用上值上朝了!
倒是沒想到,還有獎勵積分。
系統解釋:“算勤奮獎之類的,你可以這麼理解。”
蘭絮:“……”鹹魚也有勤奮獎的一天!
這麼一來,蘭絮手裡就又有650積分了。
她心情好了一點,也察覺,系統默默幫她封存了情感,最後記憶裡,傅洵用力握著她的手的力道,也變得模糊起來。
系統:“好啦,我們去下個世界啦!”
“下個世界是一個現代世界,你將成為研究所的一名海洋生物研究員,要想翻身,任務是:【飼養屬於自己的人魚】~”
蘭絮:“……”
鹹魚飼養人魚?
倒反天罡啦!
作者有話要說
全世界只有崇祥帝這個釣魚佬釣不到大魚,當年十斤魚惹先帝生氣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因為他釣到的只有一斤,他吹牛
絮絮和老傅的故事到這裡結束啦,感謝大家觀看!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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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洵在十日前,暗地裡把王夫人接了回來,不止因為他自信,蘭絮能參與遊街,讓王夫人見見蘭絮的風光。
也是因為,此後為官,落根在京城,不必年年回東縣,實在奔波。
王夫人帶著何媽媽、小荷進京的。
荷韻巷宅子裡,她一邊修剪花枝,一邊說:“還是這傅家小子考慮周到啊,我也是萬沒想到,女兒有一日能當個狀元郎遊街。”
何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夫人之前還嫌年紀大來著!”
王夫人:“
年紀大怎麼了,只要我家十一不受委屈,一切好說!”
而此時,蘭絮屋內。
地道門口有些動靜,她捧著玉瓶,小跑過去,迎接傅洵的,就是五顏六色的鮮花。
蘭絮:“看!好看吧!”
傅洵:“嗯。”
他認出,這些是蘭絮在遊街路上收的花。
傅洵欣賞了會兒,若無其事地說:“你把那些往你身上砸的花,都儘量拿住,旁人都讚賞狀元郎不忍繁花落盡。”
蘭絮搔搔臉頰:“還有這回事啊?我只是覺得為我花錢了,這些花就是我的,不要白不要。”
所以帶回家插花了。
當真是古有草船借箭,今有蘭絮借花。
傅洵:“我當年就一朵沒收。”
蘭絮發覺傅洵的話裡,一絲絲的陰陽怪氣。
好大氣性,這也吃醋呢?
她瞅著傅洵笑:“傅大人一朵不收,是不喜歡鮮花嗎?”
傅洵抿唇,沉默不答。
蘭絮:“我還想,要是我當年在,只投給你呢,既然你不收,我投給別人?”
話音未落,傅洵放下花瓶,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在桌上。
他與她平視著,壓著聲音:“當年狀元三十五,榜眼四十,你不會投他們的。”
他沒說的是,那兩位也沒他生得好看。
蘭絮忍不住一直笑:“那好吧,我現在手邊沒有新的花,只好把我自己投給你了。”
說著,她蹬了一下小腿,從桌上撲到傅洵懷裡。
傅洵摟著她的腰,心中忽的什麼都不氣了,什麼都不急了。
人都在這了,也是他想左了,連十年前的事都要管她。
他單手抱著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梨花木水紋方盒子,遞給蘭絮。
蘭絮:“這是什麼?”
傅洵:“禮物。”
蘭絮一邊打開,一邊道:“不會又是四書五經摹本……”
話音未落,她看到,盒子裡放著一頂銀色發冠,發冠正中央,有一顆比拇指指甲蓋大的珍珠,光澤溫潤。
他道:“這是我祖父打的發冠,它很適合你。”
他本想等蘭絮弱冠再送的,可她十八中狀元這件事,更值得送點貴重的。
蘭絮摸摸中間那顆珍珠,揚起唇角,笑道:“我很喜歡!”
傅洵實在沒忍住,低頭側首,親親她唇角,丈母孃在外面,他還沒那麼囂張。
只等蘭絮主動和他唇瓣交接。
他方含住她的唇。
一陣疾風驟雨後,蘭絮犯懶了。
傅洵抱著她到床上,她舒舒服服躺在他身側,拿著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一個“絮”字,道:“傅探花,這才是我的名字。”
傅洵合攏手掌,捏住她的手指,道:“我知道。”
蘭絮驚訝了:“嗯?”
傅洵:“你以前抄書,署名有時候會寫成這個字。”
蘭絮:“……”
他一開始也奇怪過,可是次數多了,他就知道,會讓她下意識寫錯的,才是她的本名。
那得是蘭絮抄得很困之時,不小心寫錯的,字體恐怕也十分不雅觀。
他連署名都記得清楚,一些別的肯定也沒忘。
她心虛,說:“其實,我偶爾會在中間夾雜幾句罵你的話,也被你看到了?”
傅洵:“看到了。”
蘭絮:“你不生氣啊?”
傅洵那時候當她是小孩,什麼時候真動過氣,只說:“比起罵我,你有時候還會夾雜跟我求饒。”
蘭絮:“從小我就機靈,求饒的話一筐筐的。”
傅洵認真地對比了一下,心道,沒你現在的花樣多。
有時候,她一求饒起出來了。
傅洵聽得實在羞恥。
而且也不能想了,免得正好溫香在懷,又起反應。
此行他還有另一目的,明日開始,蘭絮就去翰林院當差,他得跟她講講翰林侍讀侍講,庶吉士又是什麼。
蘭絮萎了,中狀元一時爽,上班火葬場啊!
她撇著小嘴,顫顫巍巍舉手表達疑惑。
傅洵:“說。”
蘭絮:“我覺得我殿試答得還不錯,但是,這個狀元,是不是因為太子出自慶湖,需要提拔慶湖的學子來當自己臂膀?”
傅洵見她能想到這一層
面,鼓勵地笑了下:“有這個原因。”
忻王這些年顧著釣魚,也不是裝的,他根基薄了點,既然當太子,肯定要開始培養他的臣下。
尤其皇帝這幾年身體每況愈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忻王比兆王和杭王像樣多了。
蘭絮“哦”了聲。
傅洵又道:“太子是要提拔新貴,但這個人,光有才學還不夠,也得有真實才幹,文章更要入了皇帝的眼,才能成狀元。”
蘭絮又開心起來:“我真厲害。”
她好奇:“你當年,都差點三元及第了,為何最後是探花?”
她但凡問,傅洵便一定答:“我當時少年出名,傅家勢力也大,再點我為狀元,傅家烈火烹油。”
不怕傅家攬權,就怕傅洵的號召力,攬走多少士族寒門之心。
“所以,我叔祖父主動上奏,找陛下將我的名字劃掉。”
“劃掉?”蘭絮差點坐起來,傅洵竟差點和江之珩一樣的理由落榜?
傅洵將她按下:“最後不是沒劃掉麼?”
原來和帝王溝通,也得講究技巧。
這狀元之位置,皇帝不想給,傅家也不敢要,但皇帝在士族朝臣的目光下,不好也不願落傅家的面子。
所以,還得現在的傅尚書上奏,主動把名頭攬自己身上。
最後傳到百姓那,就是傅洵容貌太美,適合“探花”,當然,這也是一個理由就是了。
蘭絮:“好複雜。”
她差點忘了大事,說:“對了,我北上前,在博湖遇到太子,聊了慶湖漁業等。”
傅洵有點驚異:“倒是一段緣分。”
蘭絮:“我今日才知他是太子,那我稍微吃了他一點東西,沒關係吧?”
傅洵:“太子脾氣寬厚,不至於一點東西就要和你計較,”頓住,想起蘭絮的嘴饞來,“你吃了什麼?”
蘭絮掰著手指數:“就是五塊桂花糕,十塊酥肉餅,七塊糯米糕,一壺好茶……”
傅洵:“……”
蘭絮:“我還跟他比釣魚,耍了點小手段,狠狠贏了他一把。”
傅洵又好笑,又無奈:“回頭進宮前,記得請罪。”
蘭絮:“不想當官,嗚嗚。”
傅洵現在已經學會忽略她一些無稽之談,如果她真不想,就會像當初對他一樣,東躲西藏。
傅洵:“後日,你和我一起出門吧。”
蘭絮沒問去哪,只是從喉間:“唔。”
不一會兒,她的呼吸漸漸勻稱了。
傅洵眉頭舒展,看著她眼下些微的青色,用指腹輕揉了幾下。
……
幾天後,蘭絮才知道,傅洵要自己見的,是大名鼎鼎的清和公主,那個坊間傳聞,對傅洵愛而不得,用盡手段的人。
杭王倒的時候,清和失權,被勒令禁閉公主府,一年後,她得知皇帝生病,主動要求去皇家道觀,為皇帝祈福。
這一祈福,就是三年。
她年歲三十,穿著一身道袍,素面朝天,姿容清麗,神情恬靜,不說的話,誰知道這位公主當年在朝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第一次見面,三人只是吃了茶,聊了點道德經,傅洵和蘭絮就走了。
路上,傅洵實在沒從她眼中看出妒忌,說:“你不介意那些傳聞。”
蘭絮斜睨:“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何況,我覺得你們之間更像朋友。”
傅洵點頭,解釋道:“我與她是政敵,也是朋友。”
清和腦子也沒壞,她或許喜歡過傅洵,卻是故意鬧得滿京皆知,以感情為表象,去拉攏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