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15)

但他認真的說,“我記住了。”

——

蘭山君回了鎮國公府,朱氏接了信,面上不顯,但等送走錢媽媽之後,連忙拉著蘭山君去問,“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說想你跟著一塊去送葬了?”

她抱怨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多晦氣啊,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麼想的。”

蘭山君解釋:“去世的那位公子是壽老夫人家的晚輩,她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想去送一送,正好我在,便讓我跟著去。”

朱氏雖不滿,但到底還是顧忌壽老夫人的面子,道:“哎,這都是什麼事!”

本來事情到這裡也就行了,但偏偏蘭三少爺從外頭回來,聽聞此事,撇嘴嘀咕了一句,“別是她自己想去的,藉著老夫人的由頭騙咱們呢。”

朱氏瞪他:“你胡扯什麼?”

蘭三少爺本來是隨口一說。他被蘭山君懟過幾次,自然也就說不出好話。但壞話說出口,他喜歡為自己圓回來,免得別人以為自己是胡口亂說,壞了臉面。

便一本正經的道:“母親想,壽老夫人是什麼人,怎麼會如此這般的拎不清,竟然要在快要過年的時候帶著六妹妹去給一個素味平生的死人送葬?”

朱氏神色遲疑起來。

蘭三少爺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越發的理直氣壯:“母親再想想,壽老夫人的晚輩能是誰?我們怎麼不曾聽聞過?”

壽老夫人孃家死絕了,夫家只剩下一個鄔閣老,鄔閣老又無兒無女……不曾聽聞有什麼去世的晚輩。

如此一起疑心,便馬上提了趙媽媽來問。趙媽媽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先還不肯說,朱氏罵道:“老貨,我讓你去是看顧她的,她初來洛陽不懂事,免不了要犯忌諱,但你是老人了,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趙媽媽還在猶豫,朱氏氣急:“我是她的母親,我難道會害她不成?若不是怕傷著她的臉面,我如今就是要問她了,哪裡還用得著審問你。”

趙媽媽心中不定,想了想,還是道:“今日先去的壽府,壽老夫人歡喜咱們家姑娘,拉著說了好一會話,後來要出門,便又牽著咱們姑娘一塊去。”

蘭三少爺在一邊,“去的誰家?”

趙媽媽:“鄔閣老的弟子,鬱家。”

蘭三少爺又開始事後諸葛亮了,馬上道:“母親瞧瞧,被我說中了吧!”

又問,“逝者是誰?”

趙媽媽:“姓蘇,蘇行舟。”

蘭三少爺:“竟然是他——怪不得那日六妹妹為了他來罵我。”

他嚷嚷一句,“鬱清梧和蘇行舟可都是淮陵的,搞不好六妹妹之前跟他們都認識,求著壽老夫人替她瞞著過去拜祭呢。”

朱氏臉色越發不好,叫貼身媽媽去,“快叫山君過來見我。”

蘭山君便剛回去坐了沒一會,又被叫了過去。她走到院子門口,第一個見的是跪在門口的趙媽媽。她快步過去,彎腰想將趙媽媽扶起來。

但趙媽媽卻不敢起來,只搖頭,小聲道:“姑娘,別管老奴……夫人問您去鬱家拜祭蘇公子的事情呢。”

蘭山君安慰道:“無事的,你起來,我跟母親說。”

見趙媽媽還在猶豫,她道:“你是我的人,母親顧忌我,會給我面子的。”

這兩日還在下雪,冰天雪地的,如此跪著,怕是腿要壞了。

她還記得當年母親責備她帶著懸夏過年的時候捉魚吃,將懸夏的手掌也打壞了,後來十年,每到天寒的時候懸夏的手就要疼。

這輩子懸夏的手保住了,但趙媽媽別又跪出事情來。

蘭山君力氣大,堅定的撐著趙媽媽的身子起來:“你是跟著我出去的,如今我來了,母親不會怪罪你。”

她叮囑道:“我的事情,沒有不可見人的,下次母親問,你便說。”

趙媽媽情不自禁的哭起來。

蘭山君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緩步進了屋。趙媽媽想了想,自己不敢離開,便叫跟著一塊來的引秋去叫蘭慧,“請七姑娘快些來!”

引秋臉色煞白跑遠了。

屋內,朱氏急急問,“山君,你老實與我說,你是不是認識蘇行舟?”

蘭三少爺故意說得仔細:“你是淮陵的,鬱清梧也是淮陵的,蘇行舟肯定也是——你們之前是不是認識啊?你是不是讓壽老夫人帶你過去拜祭呢?”

蘭山君坐在椅子上,手裡抱著小暖爐,臉色恬靜,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態度生氣或者著急,而是在沉思一件事情——往後隨著她出門越多,要做的事情越多,漏出的馬腳應當也會越多。

而現在,鎮國公府麻煩的人裡,她跟祖母已經鬧翻,幾乎不見,蘭三雖然看她不爽,但卻不能去管她的人,哥哥管妹妹的婆子丫鬟算什麼?

便只剩下母親了。

這也是最難的。

為了兩人都好,她需要跟母親提前劃分好一條界限,讓母親以後都不再如此約束她的行事。

否則今日跪趙媽媽,明日打浮春懸夏,那她就會被這些事情周旋進去,反而沒有時間做其他的。

而怎麼劃出道來,各自安好,其實很多東西都是不能明說,尤其是母女之間。

但若是要說,歸根到底,也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或是西風壓倒東風。

從前是母親壓著她,而如今,她若是想在鎮國公府裡活得輕鬆一些,必定是要壓一壓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