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柱 作品

039

堅持不過一瞬,他便不自覺撇了下嘴,斂目低聲道:“雲妹,我頭很暈。

姜雲妹:“.....”

心底的小人在打架,沈度那夜在耳邊的問話又一次浮現出來。

姜雲妹微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起了身邁步朝沈度走去。

她剛微微抬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手掌就被沈度一把抓住了

手背傳來他掌心不太正常的熱燙溫度,他有了支撐的一瞬,身子便又晃了一下,但卻不是栽倒,而是抱住了她。沈度一手環著姜雲妹的腰,一手牽著她,下巴抵在了她肩頭,悶聲道:“爹孃他們都回去了,我爹和你爹都喝醉了。美雲妹動了動唇,在回答沈度和推開沈度的優先級中,還是選擇了先說話。

她道:“你也醉了。”

“我沒醉。”沈度回答得很快,只頓了一下,又道,“我的禮物呢?”

這回,姜雲妹是真推開他了。

沈度因身子不穩被推了個踉蹌。

他還以為像白日那般,若是他繼續抱著她,她便沒法去拿他的禮物,便也沒再追著抱上去。

但姜雲妹推開他後,卻是往後又退了兩步,便再沒有其他動作了。

沈度的確暈沉得厲害,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想伸手去牽她:“雲妹?”

美雲妹不著痕跡地將手避開,別過眼去,淡聲道:“今日聽三弟說起你以往在西江的事。”

沈度耳邊因醉意嗡嗡作響,好不容易躥入美雲妹的柔聲,他回答得有些遲鈍:“嗯,以前從軍去過。“聽說那年你受了很重的傷。”

或許是下意識的。

沈度聞言抬手摸了下肩頭,眼睫微顫後,迷濛抬眼:“擔心我?”

姜雲妹眉頭一皺。

她本該是擔心的,也確實在沈毅說起這事的第一時間生出了擔心的情緒。

可眼下,這道疤打破了她心中原有的安寧。

姜雲妹靜靜地看著沈度。

仍是這張足以迷惑眾生的俊朗面容。

仍是一眼看去,從頭到腳乃至頭髮絲都滿足她喜好的模樣。

此時他帶著醉意,沉黑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遮掩了裡面原本的冷色,讓他無端生出幾分脆弱的柔意,看上去很好欺的樣子。那雙弧度優美的薄唇微張著,唇上沾著溼濡,柔潤水亮,說著平日鮮少會說出口的話語。

不均勻的呼吸帶動著他肌肉飽滿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方才抓了個空的手還仍舊懸停著,似乎在辨別方位想要再度靠近她身邊但美雲妹仍是沒有讓他得逞,冷淡到有些無情,指了指床榻道:“去脫衣躺下吧。”

“我的禮物....”

姜雲妹找了個藉口打斷他:“我不想在你醉酒時給你。”

沈度張了張嘴,下意識還想說自己沒醉。

可話到嘴邊,觸及美雲妹明顯冷淡的目光,頓時又閉了嘴。

醉酒的思緒太過混亂,沈度極力想從眼前的氛圍中抓住幾分異樣,卻昏沉得除了手上脫衣的動作再難進行別的思考甚至沒有再牽到姜雲姝的手。

可他沒得到自己的禮物。

她好像有些不對勁。

但他不知道是為何。

屋內燭火熄滅。

床榻上發出窸翠翠的聲響。

沈度晃了下身子,轉頭瞧見姜雲妹已沉默地躺進了床榻裡面。

心慌在此時沒由來地開始擴散。

即使他不知緣由,即使能夠讓心慌的事情太多了。

但他無暇思考,只能忍著腦海中的昏沉,快步走回床榻邊,就著姜雲妹給他讓出的空位躺上去。

身邊傳來熱意,鼻尖在黑暗中聞到她的味道。

沈度伸手去抱,卻抱了個空。

“雲妹?”沈度聽見自己心跳聲砰砰作響,甚至沒聽見自己下意識輕喚她的名字。

姜雲妹側著身子看向與她同床共枕的身影。

今夜的月很圓,但有大量雲層飄散著遮掩它的光輝。

眼前近在咫尺的五官也因暗色而模糊不清。

她看不見沈度是怎樣的表情,也看不見那張會蠱惑她心神的俊容。

如此,她似乎能夠思考得更清晰一些了。

姜雲妹緩緩抬手,像是要去捧住沈度的臉龐,如以往一樣,在睡前給他一個輕吻。

但手指偏離,最後落在了他肩頭的位置。

她柔嫩的指尖隔著輕薄的中衣在他那道疤痕附近摩挲,像是在心疼他的傷,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情緒。姜雲妹輕聲道:“從西江回來後,你便在涼州遇見我了,對嗎?”

沈度心頭重跳了兩下,即使醉得厲害,腦海裡也下意識地去將自己此前說過的所有謊圓上。

“嗯,我十八歲那年回了京城,而後一年,在去涼州時,遇見了你。”

這個時間完全能夠對得上,也的確是他當真去到涼州的時間。

那年他剛躋身朝堂一年,也正是因為時間不久,所以他才需得道從父親的提議前去向大皇子投誠。即使完全圓上了,沈度也心慌地厲害,夜色遮掩了他緊張的情緒,他便得以肆無忌憚地觀察姜雲妹對此的反應。好在,美雲妹瞭然地點了點頭,像是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似的。

但她的手還落在他的肩頭,仍舊在那道他已經沒有任何痛感的陳年舊傷上來回摩挲著。

沈度的心慌在無言沉默中悄然擴散。

但他還沒有意識到更多,只是酒勁上頭讓他想吻她。

他剛要有動作,就被美雲妹稍加用力地按住了肩頭。

她的指尖再次撫過那道傷疤的位置,嘴裡低喃著

“還好那時在暗巷有你救了我,當時一定很疼吧。”

這道疤的確是沈度在西江所受,而他在涼州救下她時雖是受傷,但因傷口不深並未留下新的疤痕。這一刻,姜雲妹忍不住想,會不會其實並沒有認錯。

只要他不將這道疤認下。

只要他如實說來。

姜雲姝不知自己為何到了這一刻還在為沈度找藉口

或許她真的很希望他就是那個人,亦或是說,她不希望這一切都是沈度在欺騙她。

某些一直沒能查明的線索,在她的隻言片語間揭開了蒙在真相上的迷霧。

但沈度聞言卻是背脊一僵,頓時瞳孔震顫。

他很清楚,自己從未在什麼暗巷中救過人。

那道傷,是他隨軍出征那年,在戰場上留下的。

所以,姜雲妹與那個人的過往,是那人曾經在暗巷中救了她。

原來是救命之恩,難怪叫她惦記如此之久,甚至想要以身相許

嫉妒在此刻蔓上心頭,卻又卑劣地慶幸著自己竟然會巧合地在同一個地方留下疤痕。

迷濛的思緒逐漸清醒過來,上頭的酒勁在此時也逐漸失去了作用。

那些零碎的線索在腦海中連貫了起來。

此事背後的全部真相已是被他完全掌握。

沈度心跳陡然加速,甚至要蓋過那片撒謊帶來的心虛。

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以後在她的問話下再也不用心驚膽戰怕說錯細節。

他可以編造,可以偽裝。

可以將一切都歸於自己身上。

姜雲妹不關心朝堂之事,這件事在被他查出後早晚會有個了結。

只要不讓她發現,只要他順利解決完後續的所有事情。

她永遠也不會發現了。

沈度呼吸微顫著,頭腦發熱地躁動著,幾乎是下意識地,啞聲開口道:“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不疼了,往後我會一直保護你的。話音落下,沈度抬手覆住了美雲妹落在他肩頭的手。

想要攥進手心,想要拿到唇邊輕吻。

可下一瞬,姜雲妹陡然收手,眸子裡的光冷得疼人。

她靜靜地看著他,猶如宣判死刑一般,緩聲道:“可是,你這道傷,不是四年前在西江之戰留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