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111章為你保駕護航

  他的暗衛

    第111章 第111章為你保駕護航

    寧王看著滴落在自己腳下的那滴淚,再次開口道:“我生來驕縱傲慢,縱然心裡難受,卻從來不願和人提起,只偶爾在雪夜無人時會彈起這曲子,後來有一夜,我和——“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我和王妃在船上,向她彈奏了這曲《觀雪》,她流淚了。”青葛心口掠過一絲麻痛。

    寧王垂下眼瞼,喃喃地道:“我看著她的眼淚,我覺得她領悟了我心中的悲涼,我引她為知己,從那之後,她在我心裡生了根。”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每個字都像是心底的震鳴。青葛聲音發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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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承認,猝不及防間,她被擊中了最脆弱的一處,已經潰不成軍。

    許多情緒,酸澀的,痛苦的,悔恨的,甜蜜的,以及無望的,一起奔湧而來。

    這些堵在那裡,讓她心口酸澀,腦中一塌糊塗,她完全沒辦法用理智去分析他如今到底知道什麼了!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窺破了自己的身份。

    寧王微闔了闔眼,再次開口:“那一日我查了你的底案,才知道是你。”

    其實他並不願意看,也不忍心看,正如他不想那麼粗暴地揭開桑樹上的青囊,更不想把她逼到狼狽地蜷縮在深山的一處,不想揪著她撕扯開她最後的偽裝和體面。

    他不想看到她藏無可藏時的惶恐和狼狽!

    他攥了攥拳,讓自己從那幾乎潮死的痛苦中掙扎出來,用顫抖的聲音道:“青葛,我年少時輕狂無知,之後也是驕傲自大,目中無人,如今想起,悔恨交加,可是已經無法彌補。”

    青葛哽咽看道:“不,殿下很好,我本已經是刀俎下的魚肉,性命不保,是殿下仁厚,救我於苦難,之後又予我衣食,給我庇護之所,讓我學得一身本領。”

    她原本,原本從未想過背叛他啊...哪怕最恨他時,也願意為他而死!

    她低聲道:“在鳳祥宮,殿下救我性命,為我不惜和娘娘反目,我深感愧疚。”

    寧王:“這只是彌補我昔日錯處的萬分之一,我往日不曾護著你,讓你滿身傷痕,今日回想,總覺得已經晚了。”

    他艱難地抬起手來,以手支著額,喃喃地道:“所以你如今要離開,是不是?”青葛指尖發顫,她咬牙道:“殿下,你若要留我,那我便不走。”

    寧王卻道:“不,我不留你,我若留你,卻不能好好安置你,也是害你,如今你既已做出選擇,可以走,只是你答應我,兩年後記得回來。“

    青葛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我明白。”

    寧王:“我要你完好無損地回來,不要受傷,不要中毒,我要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的聲音沉厚沙啞,帶著些許祈求,或許是關懷:“保重身體,可以嗎?”青葛鼻子發酸,一時竟無法言語。

    寧王:“遇到麻煩,原本有千萬條路可以走,你卻選了最剛烈的那個,以命相搏,我不是在怪你,因為對你來說,也許只有那一條路,也是你這些年來學到的唯一辦法,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他頓了頓,垂下眼,聲音低沉猶如吃語:“我希望若遇到什麼難處,你能想起來,你還可以回禹寧,回千影閣,我縱然並不是一個寬容仁厚的人,但以後我會庇護下屬,不至於讓別人欺負,哪怕加害你的那個人是我的至親,我都會盡我所能。“

    青葛聽著這些,想起那一日她做了噩夢,夢到冰天雪地顛沛流離。結果有一雙溫暖的手抱住她,醒來後,是寧王。

    這一刻彷彿昔日的夢境成了真,她承認冰結的心裂開了一條縫隙。她低聲道:“殿下,青葛記住了。”

    寧王:“你既要去縞,不可能讓你一窮二日去,我已經為你做好安排。“他依然沒有回頭,背對著她道:“就在案上,你自取便是。“

    青葛聽這話,視線緩慢地移向一旁,卻見那是一封臘封的公函,以及一五色琉璃玉匣。寧王:“打開看看。”

    青葛猶豫了下,打開那公函,抽出後,藉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裡面竟是黃白麻紙寫下的敕書,是下給她的,上面加蓋了皇帝的御畫。

    她快速地讀過,敕書上寫的是“茲封幹影閣青葛為四品雲麾將軍,命爾前往兗,專理田畝核實,人口登記,建土地簿籍和賦役黃冊,望秉持忠誠,恪盡職守,不負朕之厚望”。

    她驚訝地望向寧王。

    寧王:“你受了委屈,我能為你做的不多,只能在父裡面前為你請旨,望你有銀錢傍身,望你升官加爵,這次你前往兗,會配有兩位副官相隨,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盼你能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青葛靜默地看著那敕書。

    寧王啞聲一笑:“你也不必覺得這是什麼旁門左道,這次朝廷選派能臣良將前往,代天子巡狩,註定一路艱辛,危機四伏,你若只是五品天武官,終究難以服眾,也有失我天家顏面。“

    “所以我才為你請了這四品武官雲靡將軍之缺,你將以朝廷欽差使的身份,以四品武官之身前往縞兗,主持畝田丈量大業,去掃平大展國土遍地橫生的荊棘,讓官道驛館四通八達,抵達內廷不曾觸及之處。”

    他緩慢而鄭重地道:“去建功立業,去開疆拓土。“

    青葛低頭,恭敬虔誠地道:“謝殿下,屬下定不負君恩,也不敢辜負殿下的厚愛。”寧王:“另外一件,也是送你的。”

    青葛的視線緩慢移向那件五彩琉璃玉匣,這玉匣流光溢彩,上有錯彩鏤金,精美絕倫。不過青葛很快發現,這竟然是渾然一體的,是毫無瑕疵,且也無任何縫隙的。

    這看上去是一玉匣,卻並沒有可以開啟之處,也不見任何機關暗門。

    看著遠處的寧王彷彿感覺到青葛的疑惑,輕笑了下:“你沒猜錯,此物雖華美炫目,但卻並不能打開,若要打開,便是玉匣碎時。”

    青葛低首凝視著那五彩琉璃,裡面隱隱有些暗影:“殿下,這裡面...”

    寧王:“是,這五彩琉璃中放了一樣物件。”

    青葛沉默。

    寧王:“但若要看清這物件,先要打碎五彩琉璃。“青葛隱約明白了。

    琉璃並不易得,如此精美絕倫的五彩琉璃更是罕見,若想看裡面物件,必須先打破這一件,可這世間又有幾個捨得打碎?

    況且,誰知道里面藏著什麼?

    寧王:“你追隨我這麼多年,讓你受了許多委屈,落得累累傷痕,兩年分別,這算是我送你的,將來有一日,你若想,可以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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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葛抬起眼,望向那個男人的背影。

    他自始至終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只給她一個蕭條寂要的背影。

    這時寧王垂首,自嘲地輕笑:“只是本王也不知道,五彩琉璃碎後,裡面到底是什麼。“青葛徹底懂了。

    至此,心間再無徘徊猶豫,她收起這兩樣物件,之後視線微垂,看著前方他的袍角:“屬下明日了。”

    寧王似嘆了聲:“你走吧。”

    青葛:“請殿下多多保重,屬下告辭。”說完,她沒再回頭,闊步離開。

    正月初六,拂曉時分,青葛騎馬出了王府。

    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她聽得皇官中景陽鐘響起,一時回首望,見宮闕上方有稀疏星子繞宮闕而行。

    這時,有蝦蟆梆鼓一起敲響,內廷傳呼聲猶如響在耳邊。

    很快宮門開啟,文武百官列隊騎馬進言,在今日,他們將跟隨帝王前往聖堂祭香,並前往天章殿祖宗神御前行獻禮,為天下人祈福。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盛世繁華,便沿著天街,縱馬而去。

    就在此時,在巍峨的城牆之上,八角宮燈的微光縈盈地鋪灑下來,著了玄色窄袖蟒袍的男子正沉默地佇立在城牆的垛子後,視線無聲地追逐看那道踏馬而去的身影。

    看她衣袂飛揚,看她絕塵而去。

    踩踏在青石板上的陣陣馬蹄,恰如踩踏在他心上。

    真相一直就在那裡,是他一葉障目,以至於作繭自縛。

    那一日大雪飄飛,他喝下一盞化了雪的酒,清冽的酒意在他喉間化為灼燙,他渾渾噩噩,處於最痛苦的深淵,幾乎將自己折磨至死。

    可皇兄的一句話驚醒了他,彷彿過電一般,靈光乍現間,根本不需要什麼線索,也不需要什麼理智,他竟然下意識想到了她。

    當這道猶如閃電一般的念頭劈入他混沌的思緒中時,他醒醒灌頂,過往推翻他的障礙似乎全都脆弱到不堪一擊,而昔日被他忽略的疑點全都泛了上來。

    她和三三隱約相似的側影和身形,總讓他有熟悉感的烏髮,兒子對她莫名的依戀和喜歡,她對兒子異於常人的關注。

    那一日他以承蘊相誘,施下陷阱誘她,結果三三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她出現了。她給自己說的故事如今看來不經推敲。

    她和三三身形相似,夏侯止瀾曾經錯認她為故人之女,而那個故人之女應和夏侯見雪相貌相似。三三對杜仲王雄花的過分渴望,而這杜仲王雄花最後是用在她身上。

    三三關於雪的噩夢。

    這一瞬間,各種線索向他奔湧而來,他甚至記起來承蘊身上的毒,天生帶來的毒,這些毒來自於何處..

    他痛苦地意識到,這些毒來自三三,而三三的毒不是嫁給他後中下的,卻是在她嫁給自己之前。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顫抖著成形,那些毒,是母妃下的,兜兜轉轉,終於報應到了承蘊身

    上,報應到了母妃的親孫子身上!

    在那一刻,他也突然意識到,從頭到尾,他從來從來不曾見過青葛和三三同時出現過。那一日隨雲山遇襲

    當想到這裡,徹骨的涼意陡然漫來,他打了一個冷顫。

    隨雲山的往事猶如藏在黑暗中的獸,他甚至不敢細想,思緒一旦觸及,便覺那裡有毒蛇自暗黑中出,會隨時咬他一口!

    可他到底忍著鑽心的痛,一點點將過去的所有全都回想過,一點點擊潰了堵住這個可能性的所有障礙,並將所有過往從頭捋平,去窺探最後的那絲光明。

    他在浸骨的寒意中,壓下心中的渴望和焦灼,平靜地回到寧王府,回到千影閣,重新徹查了一切。

    他看了青葛所有的底案,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她過往的履歷,並發現了一個個讓他心驚肉跳的過往。

    太揪心,以至於他讀一段,便不得不停下來,先撫平那種揪心到窒息的感覺。他幾乎被撲面而來的過往打懵了。

    他木然地去查了更多線索,千影閣機巧嬤嬤曾經為她設計下四副面孔,嶽嬤嬤曾經在她幼時管教過她,他還查了那些底案的記錄和借用記錄,並抽絲剝革,逐漸摸清了事情的輪廓。

    在這場事件中涉及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不及細想,來不及細想。

    他甚至沒有辦法讓自己去探想過往的種種細節,一想之下,便痛到窒息,痛到抽搐,痛到身體扭曲變形。

    他白日時麻木到猶如行屍走肉,晚間時則是不能安眠。

    他試圖入睡,但意識一旦沉入睡夢中,便有噩夢瞬間將他淹沒,把他拖拽至深淵處。

    各種稀奇古怪的零散片段,他夢到她死了,夢到她一劍刺死自己,夢到她哭了,夢到她投入葉閱的懷中,夢到她厭惡的眼神。

    這些噩夢折磨著他,白日時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去見她,只能偷偷地看,看她纖細挺拔的身姿,看她值守的沉默,看她和人笑著說話。

    她是光,而他藏在黑暗中窺探看這一切。

    他如此沉寂了幾日,終於強制著自己,讓自己緩過來。

    彷彿死了一次的無力感,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他拼命偽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試看去接觸她。

    不敢直接和她說話,卻藉著年節給王府所有人發年禮,給她發許多,躲在閣樓上暗暗地看她拿到年禮時的喜歡。

    命人給她裁剪新衣,要最時興的樣式,要最好的料子,可是又不能太出挑。終於那一日,她來回稟公務,故作淡漠,故作冷靜,聽她說話。

    他甚至不能直視她的眼睛,只能低頭看公函,別過臉去看窗外。可是即使這樣,他也明確地感覺到了三三的氣息。

    不錯,她就是三三,骨子裡的氣息不曾變,神態言語偶爾間也能重合,他甚至捕捉到她語氣停頓時的習慣,以及思索時手部的小動作,還有其他細節,許多細節。

    那就是他的三三啊

    因為他先入為主,因為他裡蠢至極,因為他被矇蔽了雙眼,所以不曾去想,甚至因為之前種種,他下意識逃避了。

    她是故意要自己疏遠她忽視她罷了。

    他笨拙地試探著接近她,迂迴地讓她和承蘊接觸,在她面前念著酸腐的詩句,試圖吸引她的注意,他在馬鞍銀片的反射中,細緻觀察她的神態,看她的任何一絲反應。

    他會在晚間做夢,噩夢連連,各種光怪陸離的夢都會有。

    他夢到自己扼住她的頸子,夢到自己囚禁了她,夢到自己給她戴上鎖鏈,也夢到自己把她抱在懷裡

    他把自己偽裝得過於平靜冷靜,可是夜晚時卻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那一日醉酒之後,他再次做了噩夢,醒來聽得青墓的消息,所有的憤怒以及驚懼在那一刻爆發了。

    沒辦法原諒母妃,痛恨母妃,所以大肆發洩。

    可他也心知肚明,其實他痛恨的是背後的那個自己。

    母妃對付她的時候,自己未必不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於是這支箭兜兜轉轉,終於射在了自己的心口,也射在了承蘊稚弱的身體上。寒冬的風無聲地吹起他的玉帶,撲簌風聲中,他抿著唇,靜默地望著遠方。

    長街寂羅,燈火無聲,那一人一馬逐漸遠去,最後終於消失在在天街盡頭。他垂下眼,緩慢地攤開掌心。

    他的掌心中,是流光溢彩的紅玉手鐲。

    他們在隨雲山的姻緣樹上求了一對相思繩,後來相思繩破,他便命人做了這對紅玉手鐲,表一生世相思意。

    曾經那對紅玉手自夏侯見雪箱籠中發現時,他氣怒交加,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如今回想,她並不曾辜負了他,其實她委婉地以另一種方式將她的紅玉手鐲送到他手中。既如此,那他便要她帶著他那隻紅玉手鐲上路。

    山水迢迢,江湖路遠,走到哪裡,她都要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