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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書雲也跟著他的視線一起看過去,除了破損的地方,畫紙上的黴斑不細看的話好似不太明顯,甚至有些和畫融在了一起,彷彿是原先風景中本就帶有的。
“我想問,如果畫不修就這樣放著,會變成另一種藝術風格嗎?”
聞屹解釋說:“不會,腐爛黴變會不斷蔓延,整張畫只會越來越嚴重。”
“好吧。”
顧書雲看著他開始給畫拍照消毒,一環環有條不紊地進行,她便沒再出聲打擾他。
漸漸,她的目光逐漸從畫紙挪到了他的手上。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古意的畫紙上顯得冷感十足,因為每一個動作慢且細緻,顧書雲看到了他指骨處的薄繭和細小的傷痕,不禁想,原來他們這一行手上也會受傷的。
聞屹將畫紙噴上水,均勻抹開,他挽起袖子走到一旁,從水中取出沾溼的宣紙。
顧書雲好奇的目光探了過來。
他朝她微挑了下眉:“可以過來近點看。”
他身形微躬,俯在桌前上,顧書雲看著他把沾溼紙團揉成條,在畫的某處圍成圈。
“幫我把那邊的白酒拿來可以嗎,在櫃子上。”
“白酒?”顧書雲驚詫,不明所以。
見她困惑的模樣,他喉間溢出低笑:“不是喝的。”
聞屹接過之後對她說:“古人作畫時候為了讓顏色看上去更鮮亮,會在顏料中加入鉛,但時間久了,含鉛的地方會逐漸氧化發黑,你看畫這裡的顏色。”
他指了指畫上的某個區域:“想要去掉這些氧化的黑色,有個辦法。”
顧書雲抬睫與他對視。
“用火燒。”
“火?”顧書雲頓住。
明顯沒能想象出是怎麼個燒法。
“那燒完,畫還是原來的畫嗎?”她問。
聞屹笑說:“燒完還要補,我們修復的宗旨修舊還舊,不會讓你最後得到一個嶄新的東西。”
顧書雲理解地點點頭。
聞屹繼續剛才的工作,他在畫圍出的那個圈內倒入高度白酒,隨後將其點燃。
微弱的火焰開始燃燒,倏爾圈內幽藍色焰光冒起頗有增大的趨勢。
顧書雲一驚心如鹿撞,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聞屹斂起神色,不再有懈怠,他時不時抬手用刷子從旁邊蘸水塗抹補充。他的手臂繃緊,腕間向上延伸的是成熟男性的線條感。
微微垂落的頭髮遮去他高高的眉弓,長睫濃密,頭頂燈光在他眼瞼處透出淡淡陰影。他目光緊盯著紙上的變化,時刻控制著火焰的燃燒狀態。
顧書雲雖然不知道這個做法叫什麼,但也能看出一定很難。
她屏著呼吸跟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嗓子像是被火烤了一樣,跟著發乾。
忽然,火焰被蓋下。
她的心跳也猛地加速了幾分。
隨著焰光熄滅,她懸著的心也落下。
畫上並未有任何破損。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危險,我感覺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溼溼的觸感並不好受,她在自己的衣襬上輕輕蹭了蹭。
掌心的潮意有所緩解。
顧書雲抬起眼睫看向他,雙眸亮得像水浸潤過了一樣:“但是你好厲害啊。”
“嗯。”他應得輕然。
可嘴角還是抑制不住地彎了彎。
“這樣可以直接上色了嗎?”
“還早,還有揭命紙、上褙紙、修補空缺等等環節。”
隨後顧書雲又問了幾個問題,在一來一回的交流中,氣氛逐漸變得熟稔起來。
聞屹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舉動和神情,明顯能感覺到她逐漸放鬆了下來。
由於剛剛長時間緊繃著,這會身體松泛之後,顧書雲忽然感覺肚子在輕微震動,飢餓感逐漸清晰。
差點忘了自己還沒吃晚飯。
原本以為過來一會就能好,前面不應該假裝吃過了。
顧書雲懊悔地低著頭。
她悄悄地環顧四周。
餘光很快瞥見剛剛放白酒的那個櫃子上有一個紙袋包著的東西。
她微微側身看清上面印著的字。
棗泥什麼,後面看不清。
但不太重要。
顧書雲指了指,柔聲問道:“我可以嘗一嘗那個嗎?”
“棗泥糕?”
聞屹聲音遲疑。
那是他前兩天帶來的,還剩了一些。
但他不想把剩的給她。
“餓了?我幫你點外賣吧。”
“不,不麻煩。”顧書雲眼底閃過雀躍,彎了彎眼,“我蠻喜歡那個的,可以坐在那邊吃嗎?”
“嗯。”
他還是應允了。
顧書雲坐下之後,聞屹也跟著過來。
她疑惑望向他。
只見他突然俯下身,靠近她的身旁。
迎面的光被遮擋了一些,落在他的肩背上。
突然靠近的氣息,讓顧書雲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然而他周身卻很鬆弛,越過她長臂伸向前方,從一旁拿過一個靠枕放在她的身後。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她甚至能看見他微微扇動的眼睫。
她不自覺地抿緊唇,偏頭錯開視線。
顧書雲低順著眉眼道:“謝…謝謝。”
聞屹神色自若站直身體,將捲起的袖子放下,說:“我去換衣服。”
又問:“你一個人在這邊可以嗎,會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