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華 作品

第 6 章 晉江6

 以為要死了,錢都花完了,結果沒死成——世上最悲傷事件之一。

 今早還好,她吃的采女套餐,但現在中午她在獸園工作,不回去,飲食就和宮女太監們一樣,這裡的菜連鹹味都難品出來,再這麼下去,她就該吃眼淚拌飯了,自產加鹽。

 旁邊,一個太監將一根細長的鐵絲伸進虎山中,吸引了虞楚黛目光。

 那太監將鐵絲往黑虎吃剩的鹿殘骸那邊伸,鐵絲頂端被彎成了鉤子,他晃動幾下,將那吃剩的鹿骨架勾住,拖了出來。

 太監取出鹿骨架,往外走向庭院。

 虞楚黛跟過去,見好幾個太監宮女聚在那裡,剁骨頭的剁骨頭,生火的生火,沒一會兒就將那些鹿骨頭煲成了一大罐湯,裡頭還燉了幾朵大蘑菇。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勞動人民的智慧可真是無窮啊。

 虞楚黛看看自己冷冰冰的飯菜,又望望庭院中的那鍋咕嚕咕嚕冒泡的湯。

 大火煮湯就是快,香味很快飄了過來。

 虞楚黛朝那些人走過去,衝個宮女搭訕道:“這個湯……挺香啊。”

 宮女知曉她的心思,新來的,想喝湯,哼,才沒人肯白搭理她。

 宮女看到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環,學她的語氣道:“你這個耳環,挺漂亮啊。”

 懂了。

 虞楚黛將倆耳環取下來,遞給宮女,“姐姐收下吧,我新來的,叫虞楚黛,還請姐姐多多照顧下。”

 宮女見她這般識趣兒,臉色瞬間和緩,喜滋滋戴上珍珠耳環,招呼她坐下,跟其他宮人們介紹道:“大家夥兒都認識下,咱們來了個新人妹妹,以後都是同僚,大家多照顧下啊。”

 虞楚黛成功打入獸園下人團,分到一碗湯。

 在冬天裡,喝上一碗熱乎乎的鹿骨蘑菇湯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啊。

 安息吧,鹿,實在要尋仇……還是去找高龍啟。

 他才是罪魁禍首,黑虎是直接兇手,跟我們這些喝湯的人沒關係哦。

 那宮女手裡有點管事的小權,說虞楚黛長得風一吹就倒,便安排她負責打掃過道等雜活兒,用不著推車餵食。

 虞楚黛又又幸福了。

 說起來,這一切還得歸功於高龍啟,他不安好心想嚇唬她,可惜,陛下生來富貴,不知何為民間疾苦啊,偏偏讓她擺脫了洗衣裳的苦差事。

 那些個蟒蛇老虎,不就是長得嚇人點兒?

 心理恐怖,總能克服,她就克服得很好,上午來時還雙腿發酸發軟,這到了下午,就沒什麼感覺了。

 但是生理痛苦可就無法克服。在浣衣坊洗衣裳,洗一天雙手變雞爪,洗兩天就能變豬蹄,兩相對比下,她寧願選獸園。

 虞楚黛心滿意足,美滋滋拿起掃把,打掃虎山前的庭院。庭院地上都是落葉和雞毛,得在晚飯前清理乾淨。

 她全神貫注掃著地,忽然,一陣強烈撞擊聲響起。她聞聲回頭,黑虎竟發狂般衝撞鐵欄杆,虎嘯震天。

 不是這麼倒黴吧……

 虞楚黛扔下掃把,拔腿就跑。

 鐵欄杆被黑虎撞出個大洞。

 巨大猛獸,朝她直撲而來。

 生死一瞬間,虞楚黛忽感腰上一緊,整個人一下子飛上了天,眼睜睜看到那隻黑虎一爪子拍在自己先前站的那處,將地上的青石板拍碎一大片。

 黑虎撲了個空,越發暴躁,扭身又朝虞楚黛衝去。

 高龍啟單手摟住虞楚黛,躍到假山上,躲開了黑虎撲擊,他抬起一腳,踹在假山石上。假山石上半截被他踹裂,石塊朝黑虎飛去,正中其鼻樑。

 他罵了句,“小畜生,看清楚是誰。”

 黑虎被重擊,咆哮跌落在地。看清前邊兒是高龍啟後,齜牙咧嘴的怒容頓時消失無蹤。

 它嗷嗚一嗓子,扭頭就往破了洞的鐵欄杆裡鑽,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壯碩的身軀塞進去。

 黑虎迅速躲去牆角里窩著,拿爪子捂住自己腦袋,絲毫不見方才威風。

 虞楚黛驚魂未定,死死抱住救命稻草。

 高龍啟垂眸,聲音嫌棄,“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虞楚黛回過神來,抬頭看,救命稻草竟然是高龍啟。

 媽呀,更需要救命了!!!

 高龍啟感官異於常人,嗅到絲陌生的血味。

 他看著懷中的虞楚黛,神情忽然微微不自然,“你……來了癸水?”

 虞楚黛疑惑,沒有啊,她早上換衣裳沒看到啊。

 她正想著,忽感一陣潮汐洶湧,低頭一看,裙上滲出鮮紅的血色來。

 作者有話要說

 虞楚黛先前雖見過兩次高龍啟,卻都是來去匆匆,心驚膽戰,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大殿上那隻血淋淋的手。

 上回她在溫泉中能迅速認出他來,並非靠辨別容貌,而是出於感覺。

 高龍啟氣質過於突出,屬於那種看過一眼就絕對忘不掉的鬼魅類型,說直白些就是,不像人。

 直到此時,她才真切看清高龍啟長相。

 他眸如點漆,劍眉壓眼,鼻樑高聳挺直,微有隆起,如巍峨山脊。骨相深邃如刀刻,本該是種很硬朗的長相,偏偏他生得面如凝脂,唇色如血。

 兩項極為不協調的特點結合在一起,令他容貌豔麗,鬼氣森森。

 若是讓虞右史來記載高龍啟,他必定會將其歸類為美人,寫點常見的“高大俊朗,儀容瑰傑”云云。

 但虞楚黛覺得,比起美人,他更像只豔鬼。

 冷風吹動水霧,虞楚黛被高龍啟扼住命運的咽喉,既不掙扎,也未求饒,就這麼定定看著他。

 高龍啟望著水裡的虞楚黛,神情冷峻,道:“上一個敢這般盯著朕看的人,腿骨被朕做成了琵琶。你是初來乍到,大禍臨頭而不知?”

 虞楚黛:“……”陛下多慮了,全天下都知道您有多殘暴,我也親眼見識過。

 可這有什麼好說的?

 難不成她要誇他膽大心細有創意?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虞楚黛打了個寒顫。

 高龍啟以為她是害怕得發抖,心裡稍稍爽快了些,他就是享受別人畏懼他的倉皇醜態。

 然而,抖那麼一下後,虞楚黛再度淡定如初,繼續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眼神還頗是無辜。

 看得高龍啟瞬間火大。

 他正要發力,虞楚黛忽然又抖了一下,終於對他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陛下你到底掐不掐啊?要掐就快點兒,保持這個姿勢怪冷的。”

 說著,虞楚黛從水中抬起手,在自己露出水面的倆肩膀頭子上搓了幾個來回。

 溫泉裡暖和,沒泡進水裡的部位被冷風吹著,凍得發麻。

 高龍啟被她這話說得愣住。

 他是準備擰斷她脖子來著。可看她這副毫無生存欲的催促,他忽然就失去了殺她的興致。

 經常殺人的變態都知道,過程比結果重要。

 她這麼配合,跟擰斷一截枯樹枝有什麼區別?

 而且,憑什麼她叫他掐他就得掐?

 他高龍啟是什麼聽話的人嗎?

 高龍啟腦中一連三問,逆反心理上湧,手中遲遲沒有動作。

 虞楚黛:瘋子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感覺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出來的事。

 她默默低了低身子,將肩膀浸到水中。

 哇喔,舒服了。

 這大冷風颳的,她倆肩膀凍得梆硬。

 高龍啟掐脖子的手被她帶進水中。

 他鬆開,滿臉嫌棄,甩了甩手上沾的水,狐疑地打量起虞楚黛。

 她閉著雙眼,肌膚雪白,因泡在熱水中的緣故,雙頰浮現出淡淡紅暈,活像只剛出蒸爐的壽桃包,白乎乎,粉撲撲。

 他伸出手,掐住她臉頰上的肉,捏了一把。

 “啊——”

 虞楚黛突然吃痛,捂住臉,瞪著高龍啟,“你殺人就殺人,這是做什麼?”

 高龍啟挑了下眉,站起身來。

 他個高肩寬,光是平地站著就比常人高許多,此時他在岸上,她在水中,壓迫感越發濃烈。

 “這麼好的麵皮,很適合剝下來。讓朕想想這麼小一塊臉皮會有什麼用途……”

 虞楚黛一聽,瞪眼立刻變成了驚恐。

 她只做好了去死的思想準備,而不是虐殺啊。

 尋常的去死——砍頭、服毒、白綾上吊,就那麼一會兒工夫,她應當還能挺一挺。

 而虐殺,這輩子都不敢面對。

 見虞楚黛再沒了方才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優哉遊哉,高龍啟心裡暗自得意。

 剝臉皮,他臨時起意,沒想到她會這麼害怕。

 在他用過的酷刑中,這點手段,著實算不得什麼。

 粉白包子似的臉,一看就很好捏。不知道她的皮是不是也像包子表面那層薄皮一樣好剝。

 高龍啟打量著她,思索起步驟來,“只需拿刀在耳旁劃開個小口,灌入水銀,脹開後就能整個揭下來,絕不會損失一絲半點。”

 虞楚黛:“……!!!”

 救命!不要一副很有經驗還認真思索的樣子啊!

 她還是很喜歡自己這張臉的。

 來北昭的路途艱辛,但她逮住機會就敷珍珠粉,辛辛苦苦養出來細膩好肌膚,居然被這瘋子看上,還要活活剝下來……早知道就不養了。

 高龍啟衝她笑了下,鮮紅的唇在陰冷的夜中,格外恐怖,“你說,你這般雪白透粉的好肌膚,做成撥浪鼓的鼓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