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004

陳琮出了賓館,脊背上掛一線涼。




他非常肯定,牛坦途沒說完的那個名字“陳天”,指的是陳天海。




馬修遠急著制止,牛坦途慌忙收口,顯然是怕他聽到,再結合前後語意,對“人石會”來說,陳天海是個別樣心腸的?




陳天海的失蹤,突然多了一重意味:八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別是被協會給清理了吧?




那為什麼這趟又邀請他參會呢?




陳琮腦子裡陰暗爬行:莫不是辣手滅門?陳天海失蹤,他爸陳孝瘋癲,二十多年前那柄照著腦袋掄下去的錘子,焉知不是協會搞鬼?而今輪到他,這是要把祖孫三代齊齊整整送走?




邊上有人大吼:“有病啊,發夢呢?擋路了知道不?”




陳琮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站馬路邊發呆,擋了一個早點餐車的路,他趕緊讓道,攤主橫了他一眼,攤面上,銅鍋奶茶晃晃蕩蕩,剛出籠的羊肉燒麥熱氣四溢。




這煙火氣把陳琮拉回現實。




他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想多了:法治社會,朗朗乾坤,應該……不至於吧。




不管怎麼樣,戒備心不可少,先小心觀望吧。




***




陳琮利用一個白天的時間,把縣內的幾家寶玉石鋪子給逛了。




老王說得沒錯,內蒙古煤礦資源豐富,阿喀察縣郊就有個露天小煤礦,而有煤礦的地方,容易產出煤精。




眾所周知,煤是億萬年前的大量植物埋在地下,經過一系列漫長的地質作用形成的。煤精,顧名思義,煤之精華,出身更加高階,據稱是遠古時期【油料豐富】的【堅硬樹木】長期埋藏而形成的。




所以相較普通的煤,質地更加緻密堅硬,韌性大,帶烏黑的金屬光澤,經雕琢加工之後,可作裝飾品或工藝品。




陳琮收到一塊不錯的料,不大,手握件,看形狀像狐狸回頭,老話說“狐狸回頭,必有緣由,不是報恩,就是報仇”,他尋思著回去找人好好雕琢一下,做個AB面恩仇件——現代人喜歡看爽劇爽文,光報恩傳統了點,強勢復仇更戳消費者心巴——價錢翻個幾番不成問題。




付款的時候,他隨口問了句:“煤精料,有占卜鏡嗎?”




業內傳言,用煤精做成的占卜鏡極其靈驗,秒殺什麼青銅鏡水晶球,原因不明,陳琮自己琢磨,可能因為煤精是碳(C),人是碳基生物,燒巴燒巴也是碳,碳碳之間同元素好溝通,而青銅主Cu,水晶是二氧化硅(sio2),跨物種交流有障礙。




但入行這麼多年,他只是耳聞,從未真正見過煤精料的占卜鏡,所以每次見到煤精的賣家,總會多問一句。




這話不知怎麼的就冒犯到老闆了,那人原本做成了買賣一團和氣,驟然間變了臉,罵他:“去你m的,給你臉了我!”




陳琮驚呆了,沒有就沒有唄,怎麼還罵人呢。




然而罵人還不足以體現老闆的震怒,他居然還上了手,連推帶搡把陳琮從店裡轟出來,唰啦一聲拉下了卷閘門。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陳琮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店門口的步道上吹冷風了,還招來了不少人注目,尤其是斜對面開鎖鋪門口的小個子男。




陳琮看他有點眼熟,下一秒想起來,這人是旅行社接站的那個葛鵬,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早上開車時還好好的,現下手上卻纏了繃帶。




他衝葛鵬點頭致意,葛鵬卻慌里慌張,衣領一豎,縮著腦袋匆匆走了。




陳琮嘆氣,到阿喀察之後,不,從火車上開始,遇到的人就都怪里怪氣。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




回賓館的路上,陳琮惦記著小宗的囑託,去了趟羊肉鋪。




羊肉鋪是賓館旁邊那家老羊湯館的老闆推薦的,說是自家長年在那進貨。時近年底,鋪子剛好在集中殺羊做年禮,定個半扇,帶腿帶排,一大家子過節管夠。




循著地址找過去,天已經黑了。




鋪子門面不大,燈光雪亮,進門就是一排倒掛的肉紅剝皮羊,肉是新鮮,場面反胃。




老闆穿一件髒汙的厚白圍兜,正跟一個戴黑色堆堆帽的年輕妹子討價還價。




陳琮聽了幾句,理出大概。




羊肉半扇一賣,滿五打八五折,妹子這邊訂了三件,想談個九折,老闆不同意,油手撩著圍兜下襬擦了又擦:“生意不是這麼做的,滿五才有折,三件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