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良久才抬頭,從一堆凌亂的髮絲中動了動蒼白的嘴唇,“若他晏長陵當真叛國,我為了替他掩蓋搭上自己一生,午夜驚醒之時,看在自己這般悽慘模樣,或許會有那麼一刻會後悔,但他沒有,悔?我悔什麼?沒悔自己去誣陷他?”




模樣確實悽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與當下的玉面公子截然不同。




手肘被擠,兩人將晏長陵夾在中間,此時還沒經歷那段磨難,正是風光無限的陸隱見抱怨道:“晏兄,你也太不厚道了,回來竟然沒第一時間找咱倆,是不是藏了什麼好東西......”




晏長陵不答,輕輕吞了吞喉嚨,眸底的暗色斂去,彎起來的一道笑容依舊如驕陽,瞧向二人捂住的後腰,心下了然,揭穿道:“又挨板子了?”




提起這事,兩人一臉菜色。




一個是當今寧王府的小郡王晏玉衡,一個是修國公長孫陸隱見,都是天人一般的矜貴人物,卻也特殊得很,這京城之內,已及弱冠,且已通過科考在翰林院任職的公子爺,如今還在挨板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倆了。




晏玉衡無論如何也抹不開臉,再去提那丟人的事,眼鋒戳了一下陸隱見,“你說。”




陸隱見坐在晏長陵身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歪著半邊身子,開口道:“這不前幾日,偷襲了嶽梁。”




晏長陵一愣,心頭生了幾分佩服,“行啊,太歲頭上動土,有膽識,他打的?”




陸隱見有氣無力地搖頭,“他倒沒動手,領著咱們回了一趟家,又陪家主喝了一盞茶,人走後,咱倆屁股也開了花。”




“沒事招惹他幹嘛。”晏長陵好奇,“閒得?”




晏玉衡咳嗽一聲,與陸隱見對望,彼此心照不宣,自不會說出實情,笑了笑含糊過去,“晏兄不在,這不就是閒嗎。”人既然回來了,少不得一番慶祝,樓上的酒席還在,邊吃邊聊,半年不見,兩人有好多話要說。




“走走,咱喝酒去,我同你說,晏兄不在的這半年,鴻雁樓又出了新品,取名叫美人醉,入口那叫一個甘甜......”




兩人拽著他下車,剛跳下去腳跟還沒站穩,突見一位頭戴烏漆紗帽,身穿中單盤領衣的人立在跟前,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對面的李公公對自己給二人造成的驚嚇似乎也感到很抱歉,賠笑蝦腰道:“晏大人,陸大人放心,奴才眼拙,今日只在翰林院見過二位大人。”




兩人只能硬著頭皮招呼道:“李公公怎麼也到這兒來了,是來喝酒的?”




李高,內侍總管,陛下身邊的第一太監。




他一來,準有大事。




這京城內,有幾人能如這三位瀟灑,李高笑了笑,“奴才改日再陪二位大人暢飲。”高公公望向還沒來得及跳下車的晏長陵,恭敬地道:“奴才見過晏世子,陛下聽說晏世子回來了,想念得緊。”




他不去面聖,皇帝自己派人來請了。




看來酒是喝不成了,晏長陵鑽回馬車內,晏玉衡和陸隱見哪裡還敢在外逗留,灰不溜秋地趕回了翰林院。




有李公公押送,晏長陵的馬車徑直駛入皇宮。




皇帝剛把幾名錦衣衛劈頭蓋臉罵了出去,聽到腳步聲,抬頭見李高一個人回來了,皺眉道:“人呢?”




李高忙上前:“回稟陛下,晏世子已在門外。”




皇帝一揮袖,起身,“宣。”




“晏世子說,他沒臉見陛下。”




皇帝與晏長陵的年歲相差不多,聞言年輕的面容露出一股嘲諷,嗤笑出聲,“哼,就他那張臉皮,也有不敢見朕的時候?叫他滾進來。”




李高笑道:“晏世子就等陛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