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沉丹田 作品

三十八,一日成佛

此時前方出現一條小河,河上有極窄的一座木橋,僅夠一人免強通行,小摩羯和尚蹦蹦跳跳跑前領路,歡喜道:“婉兒姐姐,我帶你過橋,你小心些,慢慢兒跟上。”不料樂極生悲,他回頭說話間,卻一腳踏空跌入了河中。劉子驥慌不迭衝到河邊,右手抓住他衣領,向上就提,居然提他不起,雙手合力,用勁一拖,方才將他拖上岸來。

小和尚溼漉漉一身,站直了,劉子驥一打量,發現小和尚被河水一泡,居然長高了大半個頭,從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長成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了,劉子記驚異道:“小和尚,你又是什麼法術?片刻時光就長高這許多?”

少年摩羯和尚沙啞著嗓音說道:“劉公子你可別誆我,婉兒姐姐,劉公子說的可是當真?我自己怎麼並不覺得。”

陶婉兒笑道:“當真如此,你長得確實好快。”

少年摩羯和尚高興道:“如此我一日便能長成大人,一日也能修成佛。”

劉子驥和陶婉兒聽他說,一日便要修成佛,不免有些擔心。三人過了河,少年摩羯和尚,步子也大了,劉、陶二人居然走不過他。

此時已近正午,天氣炎熱起來,似火驕陽之下,少年摩羯和尚一身的溼衣被曬乾,曬出煙來,驀地裡衣服後襟竟曬出了火苗。劉子驥一驚,大叫道:“小和尚,你著火了!”和陶婉兒追趕上去,在他後襟上一陣拍打,待打滅火苗,他轉過身來,劉子驥和陶婉兒看時,只見他又長高了許多,一頭烏黑的濃髮,那眉宇間英氣勃勃,倒比劉子驥壯出半個肩,高出一個頭,如今他已是一位二三十歲,虎頭虎腦的青年和尚了。”

劉、陶二人面面相覷。劉子驥輕聲說道:小和尚,你要是這麼個長法兒,只怕不到天黑,就要長成了一個老頭兒,我們都得叫你摩羯爺爺。”

青年摩羯和尚臉上一黑,伸手摸了摸唇上新長的鬍鬚,正經說道:“兩位休要取笑,一副色身,四大聚合,高矮胖瘦,強健老弱,皆為虛妄,誰又不是一轉眼就落空了。

劉子驥小聲笑道:“你這‘四大’也空得太快了,稍時你老了,走不動路,我可背不動你。”

陶婉兒拉了拉劉子驥的衣袖,和顏說道:“誰人不老?你我老了也是一樣。”

劉子驥附合道:“正是正是,小和尚,適才是我冒昧了。”拉著陶婉兒的手,陪笑說道:“我和你婉兒姐姐並無取笑之意。”

青年摩羯和尚正色道:“兩位,咱們很熟麼?本僧出家無家,哪兒來的姐姐?請兩位稱呼本僧,摩羯法師便好,小和尚幾字,未免輕慢,不說也罷。”

劉子驥和陶婉兒見他轉眼間變臉,神色肅重起來,全然不是方才做小和尚時,一口一個“姐姐”,那天真的模樣兒了。劉子驥心中一沉,隨口懟道:“是了,是了。照你這麼個長法兒,閉眼也快了,可別白白老死在這兒。”陶婉兒微微一笑,不由得搖了搖頭。

摩羯法師轉身就走,此番他再無閒話,劉、陶跟在後面,遠遠便聽他口中自顧自誦唸經文,卻都是梵語,一句也聽不懂。又走一陣,只見前方一箭地外,挺立著一棵菩提樹,摩羯法師便停頓下來。

劉、陶從旁偷眼觀瞧,見他兩眼發怔,滿臉悲苦之色,呆一陣,又自言自語說道:“白駒過隙……白駒過隙……傾刻間便得老死……與其奔走徒勞,莫若在此“蓮花國”聖境,修法證道……”

劉子驥見他性情大變,似乎於出離“蓮花國”一事,有反悔之意,不禁心中後悔~~萬不該出言激他。又聽他喃喃念道:“人生短暫,何苦又離此聖境,再去那五濁惡世?何苦?”只見摩羯法師努力想了一陣,反覆的唸叨起來:“那五濁惡世……我若不去?誰去……?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倘若……我不渡眾生,誰渡眾生?……”唸到此處,摩羯法師極是苦楚,他雙手抱頭,似乎思緒正在這“蓮花國”的去留間爭鬥。眼看著於他悲聲之中,就捲起來了一道旋風,旋風上下一翻滾,便將他們三人都罩了進去……待得旋風散去,摩羯法師已是豁然開朗,他雙手向天大笑了起來:“哈哈……為求無上道,舍忘紅塵事,我若不成佛,怎樣渡眾生?……”

這一轉瞬間,劉子驥和陶婉兒只見摩羯法師又老了十幾歲,他頭上已見謝頂,頜下一部黑鬚,變濃變密,已然是劉子驥在鄉野酒肆內,第一次見到的那位摩羯大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