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醉 作品

母親

 “沒什麼,站累了。”我答。

 三姐看了我一眼,抿唇憋著笑。

 “二小姐不必狡辯,奴婢都聽清了,您方才說的是‘三姐,這嬤嬤不好惹’。”嬤嬤比我矮一些,說話時需要仰視我,可是我卻感覺較矮的那個人是我。

 我被她道破了悄悄話,瞬間無地自容。

 嬤嬤卻不依不饒:“二小姐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我不該在您講話時說話。”我低聲道。

 “二小姐,您還沒有意識到您最大的錯處。”嬤嬤字字犀利,“二小姐,您可意識到,方才稱呼大小姐作甚麼?”

 “叫三姐?”我沒懂。

 “這便是了。如今府上可只有兩個嫡女,何來三姐一說?”

 “可是從前都是……”

 “二小姐慎言。”嬤嬤打斷了我,嚴正道,“清平公主和楨王殿下乃是太后所出,天家血脈,豈能與二位小姐為兄妹?二小姐應稱呼為王爺、公主,親切些便是表兄,表姐。從前又如何?若是再如從前那般不知禮數,不僅太后會怪罪,外人也會紛紛言語的。”

 “是,嬤嬤。”三姐平穩道,眼神示意我趕緊服軟。

 嬤嬤又看向我。

 “知曉了,嬤嬤。”我答。

 母親還請來了樂坊女子教我各式樂器。她說了,作為御史千金必要有一技之長,我從前學習的笛技不能荒廢,其他樂器也要涉獵,不求樣樣精通,只是將來別人問起,不能無所以對。

 天一日一日地冷了,馬上就要到我和姐姐的十六歲生辰了,也是我們的及笄之時。母親請了翡華居的丫鬟為我們送來各式首飾供我們挑選,又請了錦繡閣的老師傅上門為全家量體裁衣。

 雪花似的銀子以錠一錠花出去,流水般的貨品一件一件送進來。看著母親一襲錦衣雍容華貴地端坐在前廳交椅之上,利落張羅大小事宜,我不禁感念。

 從前在淥城,生活何等簡樸。每日我們瘋玩歸家,總是看見母親溫柔地坐在機杼前,認真勞作。她雪白的雙手下每一匹精美的布料,都是補貼家用的銀錢。那些布料如今看來也算不得精美,只是母親在夕陽斜照中溫和的側顏,低垂的眉眼,和看見我們回來時和藹的笑意,至今仍烙印在我心中。

 這日,嬤嬤出府辦事了,母親差人叫我去睦元堂。

 一進屋門,發現姐姐也到了,正與母親說著什麼。見我來了,姐姐興奮地招手:“小合快來,母親正在講和父親是如何相識的呢!”

 母親打趣姐姐:“平日讀書倒沒見這麼用功,聽這些有的沒的這樣積極。”

 我搶話:“我來替姐姐答這一句:書上的東西哪有父親母親的年少故事好玩兒!”

 三姐裝作要來打我的樣子,母親在一旁含笑相看。

 母親說,她與父親完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出嫁前,兩人僅有一面之緣。十五歲那年,母親和姨母一起去上元節燈會玩兒,母親作男裝,姨母作女裝。“為什麼我們不雙雙女扮男裝呢?因為你們姨母呀,身形姣好,凹凸有致,實在不適合男裝出遊。”

 姐姐噗嗤一笑,說著便故意打量起我的身形,靈動的眼眸滴溜溜地轉著。我與姐姐雖樣貌極為相似,可是隨著年歲的生長,姐姐依舊輕盈纖細,我卻愈發嬌俏婀娜。略走快些,前胸便如脫兔般跳躍不已,我為此很是苦惱羞澀,巴不得像二姐和三姐一般瘦削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