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夕這日，麟趾宮裡的梅花已經全數盛開。

 今年的除夕夜宴還是由寧筠操持，在朝暉殿舉行。今日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因為哥哥也會來。許久不曾見到哥哥，不知他這半年來過得如何，我也想聽聽他給我講一些江南的近況。

 “娘娘，楨王殿下此刻已經進宮了，正前往慈寧宮呢，娘娘可要過去？”湘雲來報。

 我即刻起身，歡欣雀躍地朝慈寧宮趕去。雪天路面溼滑，內官們走得緩慢，我期待的心情被一再延長，心跳到嗓子眼。

 “哥哥！”看見哥哥正在殿中與太后說話，我提著裙襬，急急忙忙走了過去，一下子就撲進了哥哥懷裡。

 “小合，你慢些，現在還這麼毛毛燥燥的，也不嫌累。”太后笑道。見到自己的親兒子，她心情很好。

 許久不見哥哥，哥哥身形愈發健壯了，今日著了蟒服，金冠束髮，玉帶束腰，整個人精神奕奕，俊朗不凡。他雙手扶住我的雙臂，眼神上上下下看遍我全身，看到我高高隆起的腹部，眼裡閃過一絲不快。是我看錯了嗎，我如今能夠成為遲暄的寵妃，又有了身孕，能夠生下皇嗣，不是哥哥和太后一直所期許的麼。難道我如此不是幫著哥哥，越來越靠近他想要的東西了麼。

 “小合真是女大十八變，我這個做哥哥的，竟然越來越認不出自己的妹妹了。”哥哥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的眼睛，忍不住感嘆。

 “怎麼，你們兩兄妹久別重逢，反倒生分了。閤兒有了身子，快要做母親了，面相也會變得溫柔。”太后笑道。

 “什麼時候生？”哥哥問。

 我掰著指頭算了算：“約莫是明年春末夏初。”

 “男孩還是女孩？”哥哥又問。

 我道：“莊太醫說看男女這種事，他也拿不準的，一切要等孩子生出來才知曉。”

 哥哥點點頭，沉默了。

 “哥哥，你都不知，小合這一年來有多想你們。”我拉著哥哥的手腕，朝哥哥撒嬌道，哥哥很是受用，面色也愈發柔和。他對我還是那般關切，彷彿從未騙我去梅林，引我與遲暄相見。我心底裡早已原諒了他，原諒了二姐。或許入宮嫁給遲暄就是我的命數。

 “小合，我亦是牽掛著你。聽見你在宮裡被封為貴妃，如今面色又這般紅潤，我也放心了很多。”哥哥用手輕柔撫摸著我的臉，深深地凝望我的雙眼。

 太后在一旁乾咳一聲：“淮兒，如今閤兒已經是陛下的女人，縱使你們兄妹感情再好，也該注意些。”

 “是，是兒臣僭越了。”哥哥有些不悅地收回手。

 見氣氛不對，芙如姑姑笑著打圓場：“奴婢聽聞，凌虛閣的千年古樹許願極為靈驗，今日是除夕，王爺何不代太后娘娘與貴妃一同前往，也算為我們慈寧宮沾沾喜氣？”

 聞言，哥哥立即道：“姑姑所言極是，本王心中正有所願，自當前往。小合，帶路可好？”

 我便作別了太后，出了慈寧宮，向凌虛閣的方向去了。

 到了凌虛閣庭院前，落了轎，走進院門，果然瞧見一顆枝椏繁雜的千年古樹。樹幹極粗，約需兩個成年男子環抱，冬日葉子都落盡，枝椏上並無綠意，我仰起脖子，看向樹的最頂端，竟然比五層閣樓還要高，可以想見夏季日光繁盛只是是何等遮天蔽日。此時，葉子被隨風飄搖的紅絲帶和許願紙代替。除了高於閣樓的一點樹梢沒有被掛上紅絲帶，其餘枝椏竟都長出了鮮紅奪目的“葉子”。天地蕭瑟間，唯有此處滿目皆是快到年節的喜慶，紅絲帶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