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醉 作品

告密

 遲暄的眸子異常明亮:“如今朕欲變這天下,這是一件很難的事。但若此事一成,便會極大改變如今我大昭的現狀。未來,百姓安居,國庫充盈,商貿興盛,人丁興旺。朕會親手將一個安定、富庶、強盛的盛世送到你和安兒眼前。未來,也再不會發生需要公主和親來避免戰亂的情況。”

 他的話說到了我的心坎裡。隨著安兒一天天長大,我也難免擔心她的未來。她在我與遲暄的庇佑下自然是無憂無慮的公主,但若真有一日,倘若那北疆又要求公主嫁過去,該如何是好?

 “如今總有人百般阻撓,怕是難以真正落實法令,惠及民生。”他皺眉。

 我連忙道:“陛下的旨意,怎會有人阻撓?”

 “如今新法已昭告天下,各地官員良莠不齊,落實程度亦是參差。婉美人和文才人的父親倒是很支持新政,西州新政實施僅短短兩月,財政稅收已有明顯上漲,糧倉漸豐,社會安定。北方各州也都漸有成效。只是南方,”他嘆了口氣,覆上我的手背,“除了江州和涄州以外,新政在其餘各州遭到了地方官員的反對,推廣困難。朝堂之上對新政亦是褒貶不一,其中太后一黨對宋子諳頗不滿,若非你父親坐鎮,他怕是難以堅持。”

 我想起那日太后指著青天白日控訴之事,默默無言。雖然我也很希望遲暄和太后口中的天下盛景能早日到來,只是我實在是無能為力。我不能也不願告訴遲暄我所知曉之事。她畢竟是我的姨母,且若是太后遭殃,我必受牽連,哥哥也會受到影響。安兒若有一個手染鮮血的母親,她又該如何自處?

 一邊是天下蒼生和父親母親,一邊是哥哥和姨母。兩邊都無法割捨,若這樣,便兩邊都不要幫,保持現狀最好了。

 “我也幫不上什麼,今夜只能在麟趾宮好酒好菜備上,請阿暄賞臉來看看長安。”

 “好。”他笑道。

 陪著遲暄說了會話,我便回麟趾宮準備了。

 走進宮殿,只見湘雲在,卻沒有聽見長安的笑聲,乳母也不在殿內。

 “湘雲,長安呢?抱出去玩了嗎?”我問。

 “回娘娘的話,小殿下被芙如姑姑抱去慈寧宮了,還請您回來之後去慈寧宮一趟,太后有話要對您交代。”

 我心中困惑,卻也還是應聲去了。

 仲夏,慈寧宮綠意盎然,參天大樹廕庇,日光不入。我見到太后在庭院侍弄花草,也沒有看見長安的影子。

 我上前一步,笑道:“母后,兒臣來接公主回宮。公主喧鬧,定會擾了母后清淨。”

 太后放下水壺,彷彿才想起我站在此處一般,神色將我打量了一番。

 “跪下。”

 我不明所以,卻見一旁的芙如姑姑神情冷漠,一動不動。

 “哀家讓你跪下。”

 我屈膝跪在堅硬的青石路上,問:“兒臣不知做錯了什麼。”

 太后緩緩走到我身前,行走間衣衫窸窣,抬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我臉頰瞬間火辣辣地疼,吃痛捂住傷處。

 “閤兒自認為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母后之事,姨母受了何人唆使,竟然這般遷怒兒臣?”

 “秦思合,你好大的膽子!”太后用尖長的鑲滿寶石的金護甲指向我,朝我眼珠戳來,“哀家念在你是雲端的親女兒,對你百般照顧,你竟然背叛哀家,夥同皇帝來調查哀家罪證,想要置我於死地!”

 怎會如此!

 “兒臣從未做過分毫對不起母后之事。請母后明鑑啊!”

 “林皇后已過世多年,世人皆道她是暴病而亡,皇帝從不曾起疑。哀家毒殺林皇后一事,除了芙如之外便只有你知曉,若不是你向皇帝告密,他怎會追查此事?”太后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面中。

 遲暄怎麼突然開始查起他的生母死因?

 我雖疑惑,卻也是據理力爭:“母后錯怪兒臣了。兒臣每日做了何事,與陛下做了些什麼,湘雲均悉數告知母后,豈會有機會向陛下揭發此事?兒臣與母后一心一體,今日榮華全拜母后所賜,母后遭難,兒臣豈能獨善其身,有何理由自斷後路?”我邊說邊思考著,定是遲暄察覺到太后阻礙新政,又有人提醒,他才開始追查其當年之事的。

 太后見我如此理直氣壯,只是怒瞪著我,繼續聽著,我見她尚且聽得進去,接著又道:“陛下此次有所察覺,必定是有何人提醒了他,兒臣問心無愧沒有做過此事,既然不是兒臣,便是另有他人。母后若是一味聽信了讒言責難兒臣,便是放過了告密小人,任由事態發展,待到陛下真查到些什麼,就為時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