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魚洛煙 作品

第33章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宋子清活動了一下手腕,把鵝毛筆擱在筆架上,起身來到二樓的走廊,扶著欄杆感受著傍晚清涼的風。

 腦海中卻是一刻不停的轉動著,一個王朝的覆滅,固然會有很多因素,如宦官弄權、外戚干政、官員貪腐政治敗壞等等,這些因素伴隨著人類出現國家以來每一個王朝。

 在出現工業革命之前,小農經濟的生產模式,抗風險能力是非常薄弱的,如果王朝處於初期時候,農民手裡的土地是能養活一家子人的。

 隨著人口的繁衍,這種單一的經濟模式便難以承載人口爆炸的壓力,田地的畝產是確定的,由於生產力的薄弱、即便是加上新開荒出來的田地,也是難以養活成幾何倍增加的人口。

 加之歷朝歷代土地兼併,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以歷朝歷代王朝的體制,是無法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所以便有了一個魔咒一般的存在。

 那便是沒有哪一個王朝能延續三百年以上的,這是後世人們研究古代歷史得出的結論。

 其中最核心的問題,便是土地兼併,在封建王朝的行政體制下,這個問題被無數次的驗證過,是無解的。

 以至於有國外的學者黑格爾也說過:“從本質上來講,中國是沒有歷史的,它不斷重複著王朝的覆滅更迭,其過程中整個國家沒有任何進步。”

 此言雖然有失偏頗,但其也有可取之處。

 那些諸如宦官弄權,外戚干政,官員**等問題,不是王朝覆滅的底層邏輯。

 哪朝哪代沒有貪官汙吏?

 沒有權力鬥爭?

 老子老早便說的透徹得很:“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逆熵本就是生物的本能,不限於人類,這是無可避免的。

 一個王朝從興盛到覆滅的過程,確實是有著某種特殊的規律的,雖然到後期引發王朝覆滅的因素各不相同,但底層邏輯說到底還是經濟問題。

 百姓失去的土地彙集到權貴手中,而權貴有的是辦法避稅,朝廷無錢,便只能把更加沉重的賦稅壓力壓在底層百姓的身上,至於對權貴動手?

 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沒有皇帝想要向權貴階層徵稅,不過都扛不住隨之而來的反撲,畢竟維持王朝運轉的便是這些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再英明的皇帝,他首先考慮的是維持家天下皇權的穩固,以此為基準,其他的才是過後需要考慮的。

 宋子清看著遠處巍峨的皇城,再看看那邊馬行街上逐漸熱鬧起來的氛圍,一時間有些悵然。

 想要改變皇帝的其他想法,是可行的,不過這一切的基礎便是維持家天下皇權的穩固,讓皇帝去革自己的命?

 那是不可能的,不只是皇帝不會,依附在皇權之下的官員群體也不會如此!

 “不過,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那位被推上斷頭臺的國王,似乎也不是自願的。”

 宋子清低聲喃喃,他既然來了,那便要留下些什麼才對,便是窮極一生達不到那個程度,那也算是推動了歷史的進程,加快了這個過程。

 他要做的,便是送給這個時代一顆外表裹著蜜糖、香噴噴、讓皇帝到群臣都垂涎欲滴的東西。

 至於東西里面到底是毒藥還是什麼其他的,也得吃了才知道。

 至於吃與不吃,他不用懷疑,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拒絕那種誘惑。

 當雪球滾動起來,想要停下,那是不可能的,依附在雪球上的那些雪花不會答應,擋在雪球前面的那些,也終將變成雪球的一部分。

 宋子清無法預料那顆雪球會滾到什麼地方去,但再壞,也壞不過如今這般模樣。

 來到這個時代的這些天,他雖然沒有接觸過底層百姓的生活,但卻是能想象的出來的,他的那個時代,餓肚子的國家多了去了。

 想到這裡,宋子清腦海裡突然冒出那晚上偷他玉佩的那個小賊,那便是這個時代最繁華城市裡的底層人。

 “呵……不管如何,解放生產力,是一切的根基,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些東西是自下而上的,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生產力的改變,必然能影響生產關係,而生產關係的改變,必然能催生出變革。”

 宋子清的話隨風飄散,他回到房間,收拾了一下,便從小樓走了出來。

 趙禎餘下的筆記,他也不著急去看,猜都能猜得出來寫的大概內容,規律性的東西,是不會有什麼變數的,他之所以讓皇帝去總結,無非是先種下一顆種子而己……

 而要讓種子發芽,還需要其他的催化劑來輔助。

 和守在小院外面的祝彪與楊厲打了個招呼,三人來到花廳,李芸娘指揮著府上的人正在清理池子裡的汙泥。

 見到宋子清,她趕緊上前,笑著盈盈一拜道:“郎君,今日奴婢差了人去買了一尾鮮魚,那賣魚的說是今日剛剛從黃河撈上來的,可鮮呢……”。

 宋子清點點頭,心情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