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採 作品

第 1 章





然而她見夫人,卻只是笑著應了一聲。




“我曉得了,勞煩姐姐了。”




說完,半分要去的意思都沒再有,只讓秀娘子挑燈送了她出門。




青萱哪還敢讓夫人的人送,連聲告退自己打燈走了。




柳明軒院中。




宴廳旁樹上高高掛滿的燈火照亮滕府半邊天空,秀娘看過去,又轉頭看到了鄧如蘊身上。




卻見她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了自己。




“秀娘姐,方才聽說今日灶上做了羊肉餡的酥餅子,”她笑著,說滕家灶上做這餅子是一絕,“姐姐去拿些來,我好饞呀。”




旁人都在花宴上吃席,為這場花宴忙碌了兩三日的人卻只得了張羊肉餅。




秀娘鼻頭微酸,但掃興的話她一句都不想提,只道好。




“奴婢這就過去,再讓灶上添兩個菜,您先歇會,我不時就回。”




鄧如蘊跟她笑著點頭,“那我就等著姐姐了。”




只是秀娘到了灶上,見灶上飯菜都做完,開始收拾關門了。




今日滕府宴請是從外面酒樓叫了席面,家中灶房只給下人開了火,眼下羊肉酥餅也只剩下兩三塊。廚娘不想再多做事,只想去跟著聽戲,沒什麼好臉色。秀娘也知使喚不動她,乾脆自己下廚給鄧如蘊做了兩道菜。




等回到柳明軒,天都黑透了,府裡卻更加熱鬧,似是要開始搭臺子唱戲。




她進門的時候,房中靜悄悄的。




鄧如蘊沒留意她回來,只是在挑了燈的書案前,慢慢抄寫著翻到破舊的藥方手札。




鄧家從鄧如蘊的外祖和外祖母時起,製成藥售賣,到了她爹孃,鄧家的成藥已經能在金州數得上名號,家業興盛的時候,同時開著四五家藥鋪。




可惜後來鄧如蘊長兄出邊購置藥材時遇上了風沙,半副家當連同性命都丟在了風沙裡。




鄧家至此一蹶不振,因著還借了許多債出的邊,只能陸續變賣家產還錢。而鄧如蘊父母也因著受到打擊接連病逝,鄧家在金州城留不下來,最後回到了鄉下老家。




家裡沒了頂樑柱,但鄧如蘊上面還有年邁的外祖母,下面也有長兄留下的小女兒,她只能也拾起家中祖傳的製藥良方學著製藥,來養這個家。




那會她才十四五歲,家中沒了長輩能教她,她只能翻著祖輩父輩留下的手札,一點一點地自己研習。




秀娘見她正看方子看得入神,沒捨得上前打擾。不想等了一會,外面的開席的鑼鼓聲順著風傳了過來,敲散了她讀書的思緒。




她這才瞧見秀娘回來了,擱下筆走了過來。




“好香啊,我方才怎麼沒聞到?”




她起身走過來,秀娘也把扣在上面的碗拿了下來,“姑娘餓了吧?快吃吧。”




鄧如蘊是餓了,卻不急著吃,說肚子剛才好像叫了一聲。




她問秀娘,“姐姐猜它叫什麼?”




秀娘一邊給她拿筷子,一邊還真認真猜了猜,“難道是叫姑娘,該吃飯了?”




鄧如蘊笑眯著眼睛同她搖頭,外面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從窗縫裡鑽了進來,她聽見了還和著唱腔打了兩下拍子,順著拍子同秀娘道。




“我這肚子在叫,‘秀娘,快回來’!”




秀娘沒忍住笑了一聲,只是笑過又有種說不出的酸酸感覺漫上心頭。




她低頭掩下情緒,給鄧如蘊遞了羊肉酥餅,鄧如蘊讓她也趕緊坐下。在遠處花宴咿咿呀呀的戲聲裡,主僕二人慢慢吃起了飯來。




*




宴廳外的庭院裡,夫人們坐在廊下吃茶,邊看著臺上摺子戲,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上兩句,沒誰疑問今晚,林老夫人讓新兒媳叫不必來吃宴聽戲的事。




滕家這樁婚事實在是走投無路的辦法。




那恩華王在軍中勢力正盛,他家縣主又是那樣一個不能招惹的性子,此事一出,便沒有人再敢同滕家結親。




滕家從前被人排擠多年,滕老將軍連番被貶,最後戰死在沙場上也沒能翻身,反而排擠滕家的小人步步高昇。




林老夫人是個有心氣的,眼見兒子有出息,便一直想為兒子尋門有助力的親事,以免再遭此境。




不想這事一出,西安府各家都對滕家敬而遠之。且滕越的婚事被恩華王府壓在了眉毛上,若是將親家的門第一降再降,又有什麼意思?那乾脆找了沒門沒戶的鄉下女好了。




鄉下女子有個妙處,那便是沒有依仗,最好是個父兄都無了的,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等過兩三年此事過去,想把人打發走還不容易嗎?




幾位夫人都是宅門裡的人精,旁人猜不出來,她們卻能砸吧出五六分。




婚事辦得急,又逢韃子來襲,婚後第三日滕越就披甲上了戰場,並不怎麼回來。林氏沒立時帶著兒媳回鄉上族譜,今日宴請也只讓那鄧氏跟著接客,沒讓她前來宴席與眾人見面。




夫人們更加心裡有數了,沒誰多問句什麼,不過這時,外院突然喧鬧了起來。




林老夫人偏過頭,問了身邊的魏嬤嬤,“外面是有什麼事?”




魏嬤嬤沒得傳消息,也正迷惑著,有小丫鬟快步跑了進來。




“老夫人,咱們將軍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