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159章 至1078頁

 轉瞬即逝的‘心愁’與‘舊復’又被肆意的侮辱和極度的恐懼取而代之:守護她的高大身軀化作一紙不可否定的天文飄落在了丈夫的身上、唯命是聽的憨笑也在頃刻間化為一縷繚繞青煙騰空而去、寬容與猙獰的交相輝映面目隨即也發出了難以界定的餘音……“女兒!”一個哆嗦使她重回了清醒,對於索菲婭不可原諒的隨心所欲還是衝破了牢固的枷鎖軟化了她的心扉,女兒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的心頭肉:“可憐的考斯基還有殘疾,現在也不知他過成什麼樣了。”一閃而過的惻隱之心剛一生成立馬就轉換為抵制那些永遠也無法修復的過去,甚至不再允許這種無序氾濫再任由它拓展下去——因為她從不會認為自己做錯過什麼,即使她已經做了那麼多不齒之事她也不會有一點知錯的認為——但是她這一回是做不到了:“我的孫兒將會為我彌補未盡的一切。” 

 僅這一念,兩國交惡的後怕又使她在暑氣之下寒噤連連,此時房間裡已是漆黑一片。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和“肅清反革命瘤毒”的口號從臨街傳了進來,聚精會神的婭琴聽到丈夫翻身的響動就合上了資料本躡手躡腳欲關上朝北的窗戶,去除風勾的聲響反而驚動了半睡半醒中的劉思敏,他一點也不糊塗地咕咕噥噥說道:“別關了,關了也能聽到。”婭琴動容地搖了搖頭又將風勾掛好回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道:“從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來看,恐怕高層班子裡還是有問題的。” 

 劉思敏睜開了浮脬的眼瞼贊同了她的推敲:“做做必要的外科手術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那些心懷叵測,隱藏在組織內部裡煽陰風點陰火的一小撮陰謀分子一日不除,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就會出大問題。”“嗨,捱餓的滋味這才過去沒多久,我是害怕照這樣折騰下去會重蹈那會兒發生過的覆轍。”她記憶猶新的複製了發生在蘇維埃那場大饑荒之後的變革,話到嘴邊的其它內容見他眼下的狀態本能的又回嚥進了肚裡,飄忽不定的心思改變了眸子裡的光澤,沒了平時與他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縷習以為常的平淡。“不會的,”老劉注意著愛妻這不同以往的神態非常自信地說:“毛主席他老人家有著非凡遠見,斯大林的錯誤絕不會發生在我們的新國家。你聽,今天準是又鎮壓了一批企圖搞破壞的反革命分子。”婭琴壓根就不想重新提及過往的腥風血雨,更不想再以此為據加以佐證。可是不絕於耳的振天呼聲由不得她不順著避不開的話題既是說又帶問的向他道出了:“不知道你聽到過沒有,被槍斃的人裡有一位也是死的太冤了,”“你說什麼?這樣的話你也敢說!”“不聽就算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也是從內部傳出來的。” 

 老劉的面部這才發生了變化,就問:“你說的冤到底是怎樣的冤法?”婭琴是想說又不想說的還是說了出來:“當時詢問他的公安問他‘你到底愛不愛國?’那人說‘我骨子裡就沒有吃裡扒外的血液,不管是誰當政,我都會擁護政府’這樣的話。”老劉當下就說:“多說那句幹什麼!”婭琴低下頭來說了句:“是啊,是個認死理搞科學的。”二人出現了長期沉默。 

 又過了一年,由她看好的徐彩芹也讓她產生了些許心悸,無人可言的她只得竹筒倒豆子說與老劉:“彩芹姑娘現在也是越發在人前人後顯露鋒芒了,熟悉她的鄰居們對我說,上星期的公判大會有人見到她全副武裝的站在卡車裡押解犯人一同去了法場。”“那年不是說她進廠子了嗎?”“是啊,她在廠裡的表現是很出色,不僅是生產能手,還當上了民兵排長,還經常被抽調到市裡參加組建不久的治安糾察活動。”老劉恍若清醒地聯想道:“這到讓我覺著她的性格有點兒酷似芬蘭。” 

 ‘像我才正確!’她的所想和說出口的完全不是一碼事:“我倒是希望她永遠是一名永不褪色的普通工人階級就好了”這是她在為孫兒的今後著想的結果。 

 “瞧你說的,青年人的思想表現提高的這麼快也在情理之中,不提高、不跟進那才不好說呢,依我看哪,這姑娘今後一定會有大出息。”婭琴似笑非樂的“嗯”了一聲不疾不徐地應道:“但願如你所說,來,靠在枕頭上該吃藥了。”不再言語的老劉又怎能料事如神地知道老婆子的內心深處打的是哪一種算盤呢? 

 現如今,他完完全全就像個聽話的孩子順從她的一切安排,老老實實地靜候她端來煎好的湯藥和一日三餐。 

 這天,婭琴為老伴拔去導尿管,提溜著更換下來盛有尿液的玻璃瓶準備出門倒進廁所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幾聲扣響,她趕緊將手裡的髒東西往床肚裡一塞,隨手抓起一塊抹布擦著手就說:“有人給我送新資料來了。” 

 這回她沒有說對,站在門口的來人卻是有些時日未見面的前任張副省長,他可是從鋼鐵廠勞動改造回來沒幾天就擠出每月只有寶貴的兩天探親假期破例登門看望患病中能夠說上幾句大實話的東北新部下而來。 

 婭琴驟然變化間的那種極不和諧的一愣神並沒讓來客略顯疲憊的臉上留下差釐分毫的改變,原因卻已知曉:“怎麼這就認不出我吶?”他詼諧的一語雙關也起到了獨到的提醒和自告。 

 “哪裡,”毫秒間恢復常態的婭琴不由分說趕緊將他引進房間說了聲:“我這就給您泡茶去”就退了出來。但是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提壺涮盞,而是急匆匆地向門外張望了一下,然後才虛掩上房門後還在胸前急促地拍打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