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紋花瓶 作品

第 78 章 瞎編

 少女小餅直起腰,招手喚:“讓他們倆去服務包廂的客人。”

 八爪魚領班看向兄妹倆的眼神一變,從看食物的眼神,變成看不新鮮的食物眼神。可見服務包廂一定很危險,幾乎達到必死的可能性。

 “跟我來吧。”

 八爪魚領班帶著兩人走向包廂,伸出一根觸手敲門。房門從裡面打開,一個只有一條腿的服務生倚靠門邊站立,看到八爪魚領班,整個人瑟縮一下,顫抖著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她替代你……”

 八爪魚領班讓開一點,露出跟在身後的白青。

 “你可以去外面工作了。”

 一條腿的服務生露出狂喜之色,簡直不敢相信幸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連忙道:“好的、好的。太感謝您了!”

 他將包廂的門徹底拉開,單腳跳著走進裡頭。期間差一點摔倒,扶著沙發才勉強站穩。他蹲下來抱起地上的一隻鞋,空蕩蕩的褲管前後晃動著。

 白青注意到,他懷中抱的鞋和僅剩的一條腿上穿的鞋是一對,正好能湊齊一雙。眾所周知,一條腿的服務生不會帶著鞋上班。可見,他進包廂的時候還是兩條腿,服務客人的過程中失去了一條腿。

 這位尊貴的客人是拿服務生下酒嗎?

 一條腿的服務生離開之後,八爪魚領班才帶著白青走進去。

 包廂比大廳高几級臺階,正好和舞臺齊平。牆上有玻璃材質的升降窗,關上窗也能看到舞臺上的表演,加上包廂內有銀幕轉播,不開窗也能將舞臺上收錄到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現在窗就是關上的。

 白青路過包廂的時候,有不著痕跡地往裡面看過幾眼。什麼都沒看到,玻璃窗是單面的,從外面看不到裡頭。

 包廂很寬敞,柔軟的沙發裡,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他倒是看不出有異化的狀態,但一個人已經把三人位的沙發佔滿,整間包廂也因為他過於龐大的體型而變得逼仄起來。

 聽到動靜,客人轉過頭。他的五官被肥肉擠在一起,眼睛只剩下一條縫,根本看不到眼球。

 “她是誰?”

 八爪魚領班說:“客人,接下來由這名服務生對您進行1v1的服務。您看可以嗎?”

 “哦,可以。她看起來挺好吃的。”

 白青:“……”

 八爪魚領班像是沒有聽到客人嘴瓢暴露事實一樣,拼湊而成的五官各自為政,勉強露出一個亂七八糟的笑容,叮囑白青:“好好服務客人。”

 白青點頭。

 八爪魚領班帶著哥哥離去,包廂的門緩緩關閉,白青看到哥哥露出擔憂的神情。她也沒說什麼不用擔心之類的話,情況確實很糟糕。

 突然從大廳的服務生,變成到包廂服務,顯然是過於活潑的兄妹倆讓抓不到把柄的少女小餅生出忌憚之心了。

 她的感覺倒是沒錯。

 引起混亂的的確是哥哥。

 餅乾妹妹也確實偷了。

 白青心中想著,便聽肥胖的客人緩緩抬起頭說:“我要喝水。”

 包廂裡是沒水的,白青問:“您是想喝冰水還是溫水還是熱水?”

 肥胖的客人緩緩低下頭,眼皮上翻著,似乎已沉浸在舞廳的表演之中難以自拔了。

 白青知道得不到回答,打開門走出來。包廂外面沒人,她隱沒進黑暗之中,取出隨身放著的記憶餅乾。酆字餅乾給她的感覺很特別,收起來之後,她隨手又抓起兩塊餅乾。

 這隨手一抓,其實也是有考量的。

 兩塊餅乾裡,一塊是文字餅乾,而且是三個字的餅乾——“服務生”餅乾。

 另一塊餅乾是一隻漂亮的高跟鞋的模樣。

 她希望兩塊餅乾對她現在的工作有所幫助,但她最先吃下去的不是隨手拿起來的兩塊餅乾,而是酆字餅乾。

 她感覺到酆字餅乾,必須快點吃進肚子裡才能安心。

 吃下餅乾之後,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空白的腦袋裡,有一部分記憶迴歸了。

 相傳,人類肉身死亡之後,魂魄會來到陰間。陰間有一座地府,名為酆都,管理冥司的陰神受人間香火,掌六道輪迴……

 白青舒一口氣,她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現在接收完記憶,再次睜開,只覺得渾身舒爽,有種常識迴歸的安心。只是,這份屬於酆都的記憶並不完整。她只記得十大陰帥有哪些,可判官以上的陰神都有哪些,她竟完全想不起來。

 看來,還有更多的記憶需要找回。

 現在這個情況……她這是撞上邪性的東西了?

 可惜,記憶裡沒有請來黑白無常、判官鬼王相助的辦法,否則她就不用怕什麼了。

 她看一眼時間,接受記憶只花費數秒,不會耽擱服務客人,而且銷燬罪證免得被搜出來,同樣很重要。她便將“服務生”的餅乾吃下,腦中如走馬觀花一般出現一幕幕場景。

 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正在照鏡子,她身上穿著服務生的衣服,但

沾上水漬,貼在皮膚上。看得出來,她覺得很不舒服,但情況危急,她根本沒時間打理自己。使用衛生間的紙張把臉擦乾,真容終於顯現。

 這是一張很平凡的臉,特點也不鮮明,丟進人群裡根本找不出來。

 她大約四十歲,身材圓潤,微微有些發福。

 這間衛生間的構造讓白青覺得很熟悉,分明就是春意濃的衛生間,位於一條隱蔽的通道中,專供員工使用。白青曾在隔壁的工具間裡找到過打掃的工具,兩次使用,清理怪物們吃剩的殘羹冷炙。

 白青只覺得自己如同在觀看一場電影,身在局外。或許會受其中的情節感染,產生共情,但絕不會認為看到的是自己的人生。

 畫面還在繼續——走出衛生間,服務生抬起頭。舞臺上的紅小姐正在唱歌,歌聲婉轉動聽,讓人能夠迅速地平靜下心來,感覺到放鬆。可歌聲對服務生完全沒用,她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包廂門外,敲響房門。裡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吩咐道:“我餓了!現在要吃東西。”

 好巧!這是一個服務過包廂客人的服務生的記憶。

 服務生沒有推開門,急急地就去找吃的了。包廂客人在舞廳的消費似乎是沒有限制的,服務生從廚房到吧檯,再從吧檯一聲是包廂的客人要享用食物,沒一處會為難她。

 服務生推著餐車,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能夠獲得的食物都備齊,然後回到包廂。

 整個餐車的食物散發著讓服務生不斷吞嚥口水的香味。

 肥胖的客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眉頭緊蹙,眯成縫的眼睛睜開一點,散發著精光,口中道:“這些都不是我想吃的。”

 服務生小心翼翼問:“那客人想吃什麼呢?”

 肥胖的客人又不說話了。

 服務生無措地看著他,客人故意沉默一會,才說:“你把餐車推過來。”

 服務生瑟縮一下,依言而行。動作已經十分小心,對客人充滿防備,但客人暴起時,她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蒲扇一樣的巴掌把服務生的臉打得歪到一邊。

 肥胖的客人暴跳如雷,抓起餐車上食物就向服務生砸去。滾燙的熱湯麵潑灑在服務生的身上,麵湯表面厚厚的一層熱油讓整碗麵的溫度還維持在剛出鍋的時候,服務生慘叫出聲。

 肥胖的客人卻像是根本聽不到她的痛呼,將餐車上的食物盡數丟向服務生。直到把餐車抱起來,砸向服務生,才不再搭理她,跳腳大罵:“沒用的傢伙!你就是這麼服務客人的嗎?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要讓老闆扣你的工資。”

 整個包廂都在顫動,肥胖客人的吼聲像是雷鳴一樣在服務生的耳邊炸響。

 服務生爬起來,被熱湯燙到的地方鼓起晶亮的水泡,整個人狼狽不堪。幸好下班時間到了!女人拿著日結的六塊餅乾,露出由衷的笑容。

 原來,服務包廂,工資會翻倍。

 她換下工作服,回到家中。一個渾身是傷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望著漆黑的街道,見到她的身影出現,立刻打開門迎上來。

 小孩的臉上有新鮮的傷,服務生心疼的說:“你哥又打你了?再忍耐一下,等媽媽賺到錢,就帶著你搬出去。”

 小孩才六七歲,但已經懂事了。

 “賺錢很危險,媽媽不要去了……”

 服務生只是說:“好了。趕緊回屋吧。”

 第二天,女人依舊來到春意濃。穿好衣服,便在忐忑中敲響包廂的門。

 白青看到這裡,心中對服務生的命運已經有所猜測。已知,進記憶谷時,所有人的記憶都會被刪除,在記憶谷裡找回的記憶,則不會被反覆刪除。刪除的記憶,全部被烤成曲奇餅乾保存下來了。

 那為什麼服務生在記憶谷的記憶會以餅乾的形式出現呢?

 白青覺得猜測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春意濃裡死掉的人類,記憶也會被抽取出來。

 這塊“服務生”餅乾展示的其實是一份死亡記錄。

 可惜,這會的服務生可能只是覺得包廂的客人難纏。服務這樣的顧客,可能會受到刁難,乃至受一些傷,可是為了快些賺到足夠的記憶餅乾,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卻不知道,昨天能安然的走出包廂,只是未觸發死亡規則而已。

 這一次,服務生剛走進包廂,肥胖的客人就對她說:“我很餓。我要在三個小時內,吃到合口味的食物。”

 服務生只能去找八爪魚領班尋求幫助。

 誰知,八爪魚領班對她說:“你若不能滿足客人的合理要求,我將重新培訓你……”它的八隻觸/手興奮的彈動起來,尖端裂開,露出鮮紅的口器和尖銳的牙齒。

 顯然,它所謂的培訓需要在觸/手的包圍下完成。

 服務生只能自己不能接受培訓。三個小時過去,服務生推著一車的食物來到包廂裡。果然,肥胖的客人大鬧一番,並威脅她要向領班告狀。

 服務生請求道:“請不要這麼做……您到底想吃什麼,只要說出來,我一定為您找來。”

 客人只有一條縫隙的眼睛陡然睜大,貪婪地看著服務生,說道:“你的肉。”

 服務生愣住。

 “不需要太多,一隻手臂就夠了。不會讓你感到疼痛……一隻手臂還是沒命,你自己選吧。”

 服務生只能選擇前者。

 肥胖的客人很滿意她的選擇,一屁股坐回沙發裡,身上豐盈的肉像是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樣迅速融化,黏糊糊的液體滴落到地板上,匯聚成一條小河。河水流淌到服務生的腳邊,慢慢向上湧去,最後,裹住服務生的右臂。

 細細密密的咀嚼聲響起。

 服務生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恐懼讓她完全無法發出聲音。

 吃掉一條手臂之後,液體的脂肪重新回到肥胖客人的身上。

 “你的味道很不錯!”

 客人滿意的從肥大的褲子裡掏出幾塊記憶餅乾,丟在服務生的面前。

 “這些是給你的打賞。”

 服務生好半晌才恢復行動能力,用僅有的一隻手撿起記憶餅乾,還沒走出包廂的門,便聽到肥胖的客人說:“我渴了!”

 服務生的背脊僵住了。

 這一天晚上,她失去一隻手臂和左手手掌。第二天白天,又差點死在包租婆的房子裡,才用記憶餅乾租到房子,帶著兒子搬出原來的房子。

 一年多之後,因孩子生病需要請治療費用,她再次到春意濃打工。這次,她同八爪魚領班說好,不去包廂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