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人到暮年

 老阿婆代號蟲母,總部鎮詭者，等級b，原特遣三隊副隊長。

 她原名叫做三丫,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山區。父母重男輕女，她小學畢業之後，就被逼在家務農不再上學。因為她做活利索,又吃苦耐勞,家裡並不著急把她嫁出去,所以她二十二歲才結婚。

 以她的年紀,在山村屬於晚婚。

 家裡給她找的人家不算壞,不是奔著高額彩禮去的，可能父母對她還是有一點感情的吧。男方不跛不傻也不是老鰥夫,一婚,長相周正，風評不錯，唯一的缺點是無父無母,沒有兄弟，缺人幫襯。

 三丫結婚之後，很快懷孕。

 生下女兒不久，丈夫就意外死亡了。

 三丫發現想在村裡帶著女兒生活，只有再嫁一條路。可再嫁的話，女兒過的日子恐怕比她從前在孃家的時候還要苦。咬咬牙，她離開山村，到城裡打工。

 不過,城裡再叫三丫就不合適了。她給自己取名為白鳳霞,從此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兒拉扯長大。

 女兒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從小就知道心疼媽媽。不嫌家貧,學習刻苦，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時，以省狀元的身份獲得首都高校的招攬。

 女兒為白鳳霞爭取到一份在學校食堂上班的工作，這能解決她的食宿問題。

 母女倆一起來到首都。

 同年，白鳳霞成為詭能者。

 白鳳霞並非享受到普及詭能激發的一批人，以她的家庭條件，法律普及到她的家鄉，她也沒有進行詭能激發的機會。

 那些年的詭能者，年紀大的大，小的小，什麼歲數激發詭能的都有。

 那一年，她四十一歲。在總部派之下，辭掉食堂工作，入職後勤組。

 同事們都認為以她的年紀，未來不會有太大成就。

 白鳳霞的文化程度不高，學制卡理論的時候，她學得很慢。三年都沒能合格，書面測試從未超過三十分，但第一次嘗試製作詭牌，她就成功了。

 她的第一張牌是一張蝴蝶牌，並非魚羊牌，而是復刻的一張經典昆蟲牌，但她製作出的牌技能和原卡有很大差異——她把蝴蝶牌優化了。

 接下來，她製作的牌都是昆蟲牌。

 她從小就喜歡昆蟲，覺得昆蟲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生物。

 可以用來制牌的昆蟲很多。

 這樣製作出數張d等級的昆蟲牌後，她忽然覺得自己能製作c等級的詭牌了。

 然後，她就一直在製作c等級昆蟲牌。

 又有一天，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個被拔開塞子的瓶子，彷彿聽到“啵”一聲響，c到b的關竅流暢地打開。

 期間，白鳳霞沒有少出任務。

 真正成為鎮詭者之後，她就脫離後勤組，成為特遣三隊的一員。

 特遣三隊至特遣六隊，皆為詭域攻破小隊。工作的危險性最高，強度最大。以白鳳霞的年紀，沒人要求她必須加入一線小隊，她是自願成為三隊一員的。

 理由很簡單，也很樸實。

 第一、詭域攻破小隊的隊員工資最高。

 第二、攻破詭域有鉅額獎金。

 第三、危險的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降臨的詭域不攻破掉，總有一天會威脅到城市居民的人身安全。

 白鳳霞希望女兒生活在一個有秩序的世界裡。

 白鳳霞四十八歲時，晉升b等級鎮詭者，此時距離她製作出第一張詭牌只過去兩年。同年，女兒研究生畢業，帶回一個青年，介紹給白鳳霞認識。

 白鳳霞觀此人樣貌英俊，談吐有禮，又是女兒的同校校友，各方面都難以挑剔出不是之處，便同意兩人交往。

 一對小兒女甜甜蜜蜜，等到商量婚事的時候，白鳳霞才知道，女兒的男朋友出身內城四大豪門之一的孫家，是妥妥的富家公子。

 可此時什麼都晚了……女兒非他不嫁，白鳳霞也不能只憑雙方財富差距太大，難以共同生活的理由棒打鴛鴦。

 好在，女兒的男朋友只是孫家外門的分支，不涉足詭異世界。

 白鳳霞最後還是同意了。

 要是能回到過去，哪怕女兒恨她一輩子，她也一定要拆散兩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哪裡知道好好先生一般的女婿，竟然有一副無比狠毒的心腸。

 進33號詭域雖是總部的要求，但也是白鳳霞自己的決定。

 白鳳霞不怪總部。

 沒能破除詭域，被困四年多是她自己沒本事，不怪任何人。

 可是，前女婿認定她死在詭域裡，覺得妻子失去價值便殺掉她……白鳳霞接受不了！白鳳霞幾乎瘋掉，但知道女兒唯一的血脈還在人世，她不敢發瘋。

 狀態穩定之後，白鳳霞立刻給前女婿打電話，要求見外孫女一面。

 對方說話一如既往的客氣中帶著親近。

 “聽說您剛離開詭域還住在醫院裡。詭異醫院是多麼危險的地方！帶孩子過來，我認為不合適，而且您的狀態不佳，沒準會嚇到孩子。珍寶並不是一個膽大的孩子，不如等您出院，我再安排您和珍寶見面。這樣可以嗎？”

 白鳳霞那時的確無法離開醫院，等醫生允許她離院，她再次要求見外孫女，前女婿一口拒絕，理由是孩子生病了。

 這就是不想讓她見孩子的意思。

 白鳳霞心知已中對方的緩兵之計，連忙請人調查前女婿近日的行蹤。一查之下，才知道對方早幾日便給孩子請假不讓孩子上學，還把孩子送去孫家的老宅。

 白鳳霞知道女兒的死訊，對女兒的死因只是懷疑，還在細查的階段。如今不用實證就能確定，女兒一定是被前女婿害死的。

 她向總部申請，重新調查女士死亡一案。

 結果不理想——調查顯示，車禍是意外。

 這在她的預料之中，總部肯定調查過女兒的死因，幾年後再查，證據只會更少。

 不過撕破臉皮，白鳳霞就可以請總部協調孫家，好見外孫女一面。

 總部很快與孫家協商好了。

 白鳳霞在李小義的陪同下前往孫家老宅，內城小有名氣的孫管家出來迎接，為難道：“不巧，珍寶小姐病了。今天不是合適見面的時機！”

 李小義道：“孩子生病不是小事。正好，請總部的醫生過來診斷一下，更放心一點。”

 孫管家意味深長道：“總部的醫生平時經手的都是疑難雜症，願意給我們珍寶小姐瞧一瞧，自然再好不過。咱們家的醫生給小姐檢查過，小姐只是感冒發燒需要靜養，總部的醫生醫術高明，不知道會不會查出別的嚴重的病症……”

 李小義大怒，“你威脅我們！”

 孫管家連忙賠禮。

 “這是哪裡的話？您誤會了。”

 儘管語氣很誠懇，可他的表情極度輕蔑。

 這種輕蔑是對著白鳳霞的，讓她不禁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她努力一生才成為白鳳霞，人到暮年又成為三丫了。

 外孫女的安危重要，白鳳霞最終沒能進去。

 那之後，白鳳霞枯守醫院多日，很多故舊前來探望她，幾乎人人都勸她，不必急著搶外孫女的撫養權。從前女婿的行為來看，對方比較重視外孫女。這孩子畢竟和他有血緣關係，應當安全無虞。且孫家雖蠻橫一些，家中子弟的日子卻是很好過的。

 白鳳霞不這麼覺得，一個能害死妻子的男人，能對妻子留下的血脈有幾分感情？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出現了。

 這個人稱自己為先知。

 白鳳霞知道先知，能確定此人就是先知。

 先之讓她下午四點到達孫家墓園門口，不能早到，不能晚到。

 在那裡，你可以見到外孫女，還能遇到一個熟人。

 如果這個人願意幫你，你不僅能獲得孫家的撫養權，還能為女兒報仇。

 下午三點，白鳳霞離開詭異醫院。佝僂著背脊，走向孫家墓園。

 孫家墓園原是孫家祖墳之址，經多次維修擴張之後，已是一處景緻精緻的園林，佔地面積極光。

 白鳳霞剛到墓園，便見一個容貌酷似女兒的小女孩像一隻蝸牛一樣，慢慢從墓園裡走出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表情陰沉得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子。

 白鳳霞快步走上前，沒走幾步，就被兩個孫家的保鏢攔住，制止她上前。

 “老婆子，你誰啊。”

 小孩子聽到動靜，朝這邊看來。仔細觀察白鳳霞，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接著，大聲喊道：“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