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行 作品

雲霧湧

 夏雲鶴想看得清楚些,不小心撞到袖爐,發出輕輕一聲“咚”。她急忙捏住袖爐,抬眼,發現這人盯著她。

 “你,又是誰?”

 聲音就是許行的,她閉眼揉了揉眉心,清了清嗓子,爬這麼高,她有些害怕,心中只想趕緊結束。

 從袖中摸出一對銀紅蠟箋單條,一張有字,一張空白,道,“曾於墨柏齋見先生仿筆,還請先生幫忙仿一仿這張字。”

 “不摹了,你走吧。”,他語氣疏離客氣,完全沒有陳海洲面前的瘋癲狀。

 又聽他低低唱起《今日良宴會》:“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識曲聽其真。齊心同所願,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

 而後,深深嘆口氣,咳嗽兩聲,帶著大病初癒的虛弱。

 後面不再唱了。

 夏雲鶴當然聽過這首曲子,更重要的是後面許行並未唱出的兩句,“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

 她心中一動,道,“先生既有傲骨……”

 許行卻打斷她,歇到石凳上,閉目養神,“你走吧,我心已死,仿不出的。”

 夏雲鶴微微皺眉,宮中暗鬥已砍向七皇子,夜不收重建更是遙遙無期,她沒功夫與這人繼續耗下去,於是故意激他,“許子懷,你若真一心求死,就趁現在陳海洲不在,一頭撞柱子上乾淨。”

 許行驀然睜開眼睛,顫巍巍指著她,胸脯起伏,連連咳嗽,“你,你,你,士可殺不可辱……”

 竟然沒暈過去。

 她撐在牆頭,奮力說道,“你幫我仿出這字跡,我盡我所能幫你擺脫陳海洲。”說完,伸手摸出腰間銅魚符,示意許行看,“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一定聽過,黨同伐異。”

 夏雲鶴回來後,筋疲力竭,她的玄色衣衫染上牆頭石灰,繡線脫落。臻娘心疼,為她引水沐浴,隨後取來煨好的雞湯,哄著喝了,又在戌時三刻喊她起來,餵了綿軟的肉羹,月下安靜,她也迷迷糊糊睡過去。

 與此同時,宮內鬧得雞飛狗跳。和惠帝大怒,稱皇家恥辱,聞所未聞,下旨徹查並派兵清剿下河村。

 後聽宮裡傳出消息,說萬貴妃第二日親自押著五皇子負荊請罪。當著和惠帝的面,將五皇子鞭笞至暈,還是太子、四皇子、七皇子一併求情,和惠帝下令拉開貴妃,才保下五皇子。

 萬貴妃痛哭流涕,怒罵生出此等不肖兒男,兄弟鬩牆,外御其辱,自請降級罰俸,去佛堂唸經,以求贖罪。

 五皇子被禁足三月,要求好好學習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同時,杖殺五皇子身邊宮人,換了一批新人。

 宮裡人人謹慎小心,大氣不敢出,更不敢隨便議論。

 和惠帝更是眉頭緊皺,但還是在朝會上誇了幾句夏雲鶴賀詞寫得不錯。感受到諸位大臣打量的目光,她眼觀鼻,鼻觀心,視作無物。

 下朝後,有臣子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回頭,這幾人也不再遮掩,迎上前來,笑著問她,“夏大人,可還風流?”

 不知幾人意思,她默不作聲,噙起笑,平靜地看他們。

 有人道:“以為夏大人清流名貴,翩翩君子,原來也愛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