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行 作品

緩結罾(3)




待轉過一回廊,前方出現一個院子,燈火通明。



地上鋪著針腳細密的紅氈毯,一個五官濃豔、珠寶綴身的妙齡胡女正在氈上起舞,十幾名身著翻領窄袖袍,腳蹬烏皮尖頭靴的戲班伶人,吹吹打打,樂曲聲正是從這裡傳出的。



又有一眾模樣周正的侍婢,嫋嫋婷婷,立在廊下,或穿行,或舉盤,竟聽不到一點咳嗽、說話的雜音,一切井然有序。



孫典軍命衛斯昭、薛旺二人候在原地,自己進去通稟。



繞過侍候的僕眾,孫典軍跪在一個四角幄帳前,低聲說了幾句。帳幔低垂,簾中有一綽約人影,懶懶伸了個腰,隨意揮了下手。



隨即,孫典軍命衛斯昭、薛旺近前。



帳中人道:“孤素聞夏卿謹慎沉敏,斷不會因一點小事徘徊不去,想必其僕從亦是如此。此處有紙筆,且寫下來,莫出聲喧譁,攪擾歌舞。”



一女婢端了木盤,走到衛斯昭、薛旺面前,盤中盛著紙筆。



薛旺看了一眼,直往後躲,衛斯昭蔑他一眼,稍加思索,提筆在紙上寫下五個字,“陳海洲謀反”,寫完,將紙張倒扣,擱筆在側。



女婢端著木盤進了幄帳,不多時,這女婢又出來,示意曲聲停下,打賞眾人,伶人們齊齊起身,拜謝罷,各自退下。



人潮散去,院中頓時安靜。



帳中人問道:“何人所寫?”



衛斯昭俯首道:“小人所寫。”



“此事……可有人證物證?”



“小人身側之人即為人證,物證暫無。”



一隻素手掀開帳幔,蘭嘉公主緩緩走出來,她一身淡青色絲綿長裳,袍袖寬大,面上不施脂粉,僅戴一套掐絲嵌金銀釵環,一雙眼睛顧盼生輝,整個人嫻靜如水,氣度如華。



“孤怎麼相信你們不是串通口供,汙衊他人?再說,夏雲鶴為何不敢前來,怕孤與他算賬?”



衛斯昭啞口無言,硬著頭皮說道,“夏大人,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就該待在家中,何必在上都城亂跑?孫承虎,去把夏雲鶴帶來。”



孫典軍道:“殿下,夏大人不願意驗身。”



蘭嘉公主笑道:“不願意驗身,就隨他去,一個病秧子,難道你們也怕?”



……



夏雲鶴立在門下,寒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臻娘替她攏緊氅衣,她看了婦人一眼,笑了笑。



實在冷得緊,夏雲鶴與臻娘躲到值房避寒。



遠處“邦邦”的更聲響起,原是一更三刻已到,宵禁開始。



一值夜守卒撥旺爐火,對二人說道,“已然宵禁,幾位如何回去?”



夏雲鶴有些恍惚,搖搖頭,嘆口氣,“且行且看。”



胡曲聲突然停了下來,這意味著,衛斯昭和薛旺一定見到了蘭嘉公主。



她摸出衛斯昭遞過來的匕首和暗器,值夜守卒看到,問她,“夏大人,您那位僕從是哪條道上的?我看他頗有些遊俠氣質。”



“江湖人,討口飯吃。”她隨口敷衍兩句,心中思量道:不知衛斯昭、薛旺二人與公主如何說了?事情是否順利?



蘭嘉公主不是嬌養在深閨的女兒,她是和惠帝親自教導出來的,楚國長公主。



公主的脾氣、處事與和惠帝幾乎一樣。



夏雲鶴不免擔心起二人來。



正想著,孫典軍從門裡進來,叫住夏雲鶴,“夏大人,公主有請。公主開恩,對夏大人不用驗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