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九月十六, 從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與哈達那拉氏挽著手走在後面,胤禛和胤祐相攜在前低聲談話。




哈達那拉氏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笑語盈盈:“四嫂, 那我和七爺就叨擾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說好了前兩天就要來吃飯的,今兒怎麼也得補上。”




哈達那拉氏揚起唇角:“我和七爺那天可苦惱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 只能晚兩天再來嚐嚐四嫂家的好飯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過獎了。”




進了正院兒,各自淨手用膳, 胤禛和胤祐推杯換盞, 泰芬珠和哈達那拉氏吃好後離開了飯廳, 把場子讓給了兄弟倆。




胤禛琢磨道:“你說瑪爾渾在想什麼呢?”




胤祐捏著酒杯:“安和親王嶽樂在軍政上都頗有建樹,汗阿瑪讓瑪爾渾降等襲爵, 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禛沉聲道:“可是他的額娘是索尼的女兒, 和太子還算表舅甥, 也是慾壑難填,眼見地想要和汗阿瑪作對了!”




胤祐搖頭嘆道:“進了中原這個花花世界, 卻發現自己的權勢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輩的權勢滔天, 這些宗親不會甘心。”




胤禛長出了一口氣:“七弟, 我覺得八弟不會按著汗阿瑪的想法去做, 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藍旗的影響, 反倒很有可能會利用八福晉的身份贏得瑪爾渾等人的擁護。”




胤祐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擺著和汗阿瑪作對了!”




胤禛喝了杯中的酒,擔心道:“嶽樂的遺澤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鐵了心那麼幹,太子的麻煩很大啊!”




胤祐扯唇笑了:“我覺得八弟沒意識到這些, 他現在是真的認為這些人都是因為他的禮賢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




胤禛給自己斟酒,語氣裡難掩憤恨:“汗阿瑪還是太縱著這些人了,就該把他們都打進塵埃裡!”




胤祐晃了晃杯子:“這些人既包括宗室,這是我們的同族,也包括老滿人,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拋去這些,我們不就什麼都沒了?”




胤禛一時語塞,他明白這些,正因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祐又加了一句話:“汗阿瑪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著這不過就是另一個滿八旗而已,沒什麼區別,甚至因為內務府的存在,我覺著包衣旗還要更危險,他們離我們太近了!”




胤禛捏緊酒杯:“那怎麼辦?改革嗎?”




胤祐嘆道:“談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莊文皇后的親兒子,那罪己詔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滿蒙老牌貴族的利益面前,自己親生兒子的身後名都能被孝莊文皇后拋棄,這從虎口奪食的事兒豈是我們可以觸碰的?”




胤禛不滿道:“都是短視而已!”




胤祐點頭:“如今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沒落是宗室和勳貴不滿的根本所在,當初的孝莊文皇后不滿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爾沁,汗阿瑪後宮裡早年的慧妃,現在的鹹福宮格格,都是孝莊文皇后嘗試恢復蒙古榮光的舉措,只是汗阿瑪擋住了而已。”




胤禛遷怒道:“這個議政王大臣會議根本就不該被設立出來。”說完胤禛又喝了杯悶酒,他自己也知道這話很沒道理,太宗皇太極設立這個會議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權力,引入低級的滿洲貴族,擴大會議規模,便於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貝勒閉門開小會可是更加棘手!




胤祐無奈:“汗阿瑪早在十六年就設置了南書房,就是為了再次打壓滿洲親貴,這些遭受壓制的人自然想找一個溫和寬縱的主子。”




胤禛看了看胤祐,嘴唇微張,但到底沒說什麼。大阿哥覬覦儲位早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麼想的還看不出來,他身邊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心思不純,都不是順服於皇上的!




胤祐和胤禛碰了個杯:“四哥,您先準備給六姐送嫁吧,別的不提,您總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譜背下來吧?尤其是歸化城附近的和土謝圖汗部。”




胤禛呼出一口氣,一口飲盡杯中酒,認真點頭:“我明兒就去理藩院,調一些文書出來翻閱,還有一個多月,確實得準備了!”




胤祐品著嘴裡的酒,想起今天大阿哥府裡的賓客們,真夠亂的!




次日,泰芬珠和胤禛用早膳,胤禛看著泰芬珠:“你身上的衣服顏色怎麼有些沉悶呢?”她平常最愛顏色鮮亮的衣裳了。




泰芬珠嚥下嘴裡的小籠包,回道:“我今兒要去外頭巡視一下我的嫁妝鋪子,還是穿得沉穩些好。”




胤禛點頭:“這樣啊,我今兒下午要去趟理藩院,可能會回來得遲些,你彆著急。”




泰芬珠好奇道:“五弟是不是就在理藩院當差?昨兒五弟妹說五弟如今時不時就要蹦出幾句蒙古話。”明明五弟之前已經都說漢話了。




胤禛笑道:“汗阿瑪說五弟瞭解蒙古,蒙語流利,所以就派五弟去監管理藩院了,我得和五弟去取取經,總不能見了人家蒙古王公,連恭維的話都說不出來。”




泰芬珠臉上漾開笑容:“您這麼聰明,肯定很快就能搞清楚。”




胤禛自信地頷首:“我也覺得我一定行。”




送了胤禛出門,泰芬珠帶好人手乘馬車到了昌多皮毛鋪子。




掌櫃金譯恭敬地領著泰芬珠上了二樓,把賬目都拿了出來。




泰芬珠仔細算了算,這掌櫃可以啊,她在宮裡待了這麼久,賬目基本是能對得上的,這是不求銀子另有所求嗎?




合上賬本,泰芬珠讚許道:“你不錯,我阿瑪誇獎你忠心能幹,確實如此,我記得你有個兒子,這幾年在考科舉,功課怎麼樣?”




金譯苦笑道:“不瞞福晉,小兒不是個能靜得下來的性子,為人倒是能說會道,可是功課卻總也不好,奴才也是苦惱得很。”




泰芬珠瞭然點頭,金譯好不容易中年得了個兒子,一心想要兒子轉換門庭,他家是漢軍旗,祖上是遼東漢人,爺爺就在烏拉那拉府的產業裡效過力,這是想求個官身了。




泰芬珠笑道:“我記得你兒子叫金宏,身子骨怎麼樣啊?”




金譯連忙道:“奴才那兒子自幼就活潑好動,身板子健壯得很,雖然嘴甜但是心眼兒實誠。”




泰芬珠笑問:“你是想讓他留在京城做個官兒嗎?”




金譯抿抿唇,如實說道:“奴才情知小兒留在京城難有作為,也願意叫他去外頭拼搏個前程,只是奴才就這一個兒子,兒媳進門一年還沒個喜信兒,奴才想等有個孫子了,再用銀子給他捐個官兒!”




他爹只是老實的普通旗人,家底子也薄,他憑藉著爺爺和福晉孃家以前的關係進了這鋪子,踏實幹了這麼多年才熬到掌櫃,金譯最是明白這京城勳貴有多少,他兒子在這兒難熬出頭,還是外地更好,借一二分福晉的勢就能坐穩官位,慢慢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