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40.無限副本的盲眼寡夫(7)

    “滾、滾開”

    吸盤痙攣,纏住小腿的觸手和吹氣球一樣鼓起,瞬間罩住整個小腿,確保水鵲胡亂扔出去的石頭不會砸到他自己。

    石頭砸得觸手一個凹陷,又被彈走了。

    哪怕有著超過五億個神經元,擁有廣泛的神經系統,它還是沒有人類的高智商。

    不過,它大概也能明白,自己是被面前的人類討厭了。

    用石頭砸,是人類的攻擊行為,就是表達討厭。

    觸手的尖端蜷縮起來。

    “bobo”

    它是一個愚笨的頭足類怪物,只會發這個音節。

    “水鵲”遙遠的路口,高大的男生一雙手合攏作喇叭狀,圍在口邊,向這邊吶喊。

    見坐在那裡的人沒有反應,關一舟匆匆往那邊跑過去。

    冰冷黏糊的感覺消失不見了,大海恢復蔚藍的原狀,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只是個平靜的週末。

    陽光沒有障礙,直直照下來,水鵲呆呆地坐在沙地上,海浪拍打過來,他現在離岸邊已經有段距離了。

    關一舟急得直接拎起他,抱著人就往回跑。

    白色的浪花最後打在關一舟的腳後跟。

    “你跑這麼遠去幹什麼不知道風急浪大嗎”他嘴裡不清不楚地想罵人了,髒話都冒到嗓子眼,咬了咬牙還是得咽回去。

    憋得太陽穴青筋突突跳。

    “元嶼呢他沒看著你”還是氣急了,關一舟忍不住切齒嘲諷道,“你不會這麼脆弱,要給元洲哥殉情吧”

    水鵲還沒反應過來,給人就是嗶嗶叭叭一頓說,他臉上還是驚魂未定,惶惶然地問“你剛剛沒看到嗎”

    關一舟見他臉色不對,頓了頓,問“看到什麼”

    他逛到這邊的時候,老遠就看到眼熟的背影,坐在遠離近岸的海里,風變大了,浪一重一重高地衝岸上來。

    他但凡再晚來點,眼前這個人都要被海浪吞沒了。

    水鵲不敢置信,他揪住了關一舟的領口。

    關一舟“喂,你幹嘛想恩將仇報啊”

    水鵲白白的小臉繃著,關一舟之前覺得他說話都是慢吞吞的惹人乾著急,現在一反常態,說得都要語無倫次了,“你真的沒有看到嗎就是、有那麼大,那麼大的怪物,滑滑的,沒有毛,還、還在摸我的腳。”

    他急巴巴的,甚至開始撒開手比劃。

    張開雙臂,拉長距離,信誓旦旦地點頭,“就這麼大絕對有這麼大的”

    茶色的眼睛對著他。

    “你沒看到嗎”

    關一舟還抱著他,眉頭壓著,“你別亂動,掉下去了大白天的,那有什麼怪物”

    “尼斯湖水怪不會是海草吧”

    “還有,你的腳有什麼好摸的。”他低頭去看人的腳,“肯定是海草纏住腳”

    水鵲的鞋不見了。

    他光著的腳丫子,沾了點小沙礫。

    關一舟看一眼就知道這個人肯定穿不上他的鞋。

    人的骨架小,腳也很秀氣,指甲蓋修剪得齊齊整整,透出健康的肉粉色。

    好像摸起來應該是滑滑的。

    也許是因為剛才坐在潮漲潮退的海灘上,及膝蓋的短褲溼了一大半,浸透了的海水從大腿根的布料就開始往下滴滴答答。

    關一舟又是抱著他的姿勢,因此託在人屁股底下的手臂都溼淋淋的。

    怎麼這麼奇怪

    他在幹什麼。

    關一舟耳根全紅完了,水鵲卻還在糾結那什麼該死的海怪,慢慢吞吞地說“不是海草,那是會動的。”

    聽關一舟半天沒回應。

    水鵲反射弧繞地球半圈剛轉回來,腳趾蜷了蜷,不太好意思地小聲問“你還有別的鞋子嗎”

    下一句是不是要問他有沒有褲子能借給他了

    關一舟臉上的熱氣直衝天靈蓋。

    “呃那不是一舟哥嗎”

    “一舟哥你也來這裡等家裡的漁船回來卸貨啊”

    “等等”

    幾個男高中生突然沒有繼續走近。

    關一舟回頭。

    他的同伴們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盯著他,欲言又止。

    他一個恐同直男,抱著別人的漂亮男朋友不撒手,手臂上溼噠噠的還在滴水。

    水鵲沒太懂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他只是希望關一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帶著點窘促,細聲細氣地問他。

    “我覺得現在有點難受,你能送我回去嗎”

    “我想回家換衣服。”

    好糟糕的畫面。

    好好好,對著兄弟們都端著,說男的噁心,背地裡勾引小寡夫自己吃獨食是吧

    詭計多端的恐同直男

    寶寶誒-快換褲子,你會感冒的

    臭海怪,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偷偷把我們水水的鞋順走了,帶回去築巢是吧

    *

    這是關一舟十八年來過的最難捱的週日。

    沒辦法,他只能頂著同伴難以置信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揹著水鵲離開。

    直男。

    揹負。

    還沒走到一半,後背上的人戳了戳他,“你能把外套借我圍著嗎我褲子弄溼了,別人會以為我尿褲子的”

    關一舟太陽穴突突。

    沒看出來這小瞎子這麼好面子,明明他才是名譽掃地了

    他沒好氣地把人放下來,外套利索地脫了,系在水鵲腰上,他自己上半身光剩件白色背心。

    關一舟蹲下,“圍好了,沒人說你,趕緊上來。”

    一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重量壓上來之後,他穩穩當當地站起,就聽到水鵲道“謝謝你關一舟,你真是個好人。”

    關一舟倒吸一口冷氣,咬牙切齒。

    遠遠地見到他們兩個回來,德牧一下子支起來,跑到關一舟腳邊,抬頭眼睛緊盯水鵲繞著跑。

    門口就有備用的拖鞋。

    他看著水鵲趿拉著鞋去用院子裡的水管衝了衝腳。

    衝下來的沙粒順著水道流走。

    “喂。”關一舟撓了撓頭,“我們回來的路上,那個死人臉和金毛老外死盯著我,我沒惹他們吧,對我有意見”

    水鵲看不見,路上又沒聽到其他人的聲音,完全不知情。

    “嗯我們遇到楚竟亭他們了”

    一聽就像是那個死人臉的名字。

    關一舟解釋“嗯對,就是昨天和你一起走的那幫人,好像有人想和你搭話的吧,不過我走得快,沒管他們。”

    那個金毛老外還在邊走邊纏繃帶,關一舟看到他手臂滲血了。

    回憶起遇到的路口。

    “他們應該是從東山那邊下來。”關一舟猜測,“剛巧碰到了。”

    燈塔就在東山上。

    “你沒惹他們。”水鵲慢騰騰地擰緊了水龍頭,看到沒水玩了,德牧乾脆掉了根樹枝過來,聳了聳水鵲的腿。

    他說“他們討厭我,不是在盯著你,是在盯著我。”

    肯定在想,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又矯情。

    消極怠工還要人背。

    不過這次還真不是他想的,但千煙島的路面崎嶇還燙,他沒鞋子會弄傷腳。

    水鵲接過煤球咬過來的樹枝,向院子另一邊丟,巡迴技能點滿的牧羊犬似箭一般衝了出去,在半空中叼住樹枝。

    關一舟詫異地挑眉“有人會討厭你”

    真的

    雖然他確實非常牴觸男同,光是想到男的會和男的親嘴就要吐了,但是,就連他也覺得,水鵲不招人討厭。

    頂多嬌一點,和他們島上這些大大咧咧沒臉沒皮的男生不太一樣而已,還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