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57.嫌貧愛富的黑月光(6)

    雖說烏淳沒有被老鰥夫收留前的記憶了,但他骨血裡還是胡人的血脈佔優勢,想做什麼就做了,不拘泥於旁人的眼光。

    水鵲右手持著木碗在喝膏水,渾不在意地將左手伸出去。

    胡人的大骨架,讓他們擁有比尋常大融人更寬大的手掌,烏淳可以輕易地裹住水鵲的手。

    小郎君的手和他的也全然不同,指節細細白白似姜芽,不像他的,骨節粗大突出。

    掌心軟膩膩的,一點繭子也沒有,烏淳端詳著,相比之下,他的手都是常年挽弓搭箭做粗活磨出的老繭,紋路深深。

    他忍不住去揉捏水鵲涼涼的手。

    溫度滾燙,粗繭摩挲,烏淳痴痴地盯著,小郎君的手彷彿柔若無骨,任由他握著、裹著。

    和沙礫般粗澀的虎口磨過,水鵲蹙起眉頭,禁不住道“別玩了,我喝完了,碗還給你。”

    經過了這麼多日,他已然逐漸適應了自己勾三搭四、貪圖享樂的人設。

    前頭和窮書生天下第一好,後頭就勾著個粗野莽夫又是給他買衣衫又是給他買糖水,一不高興了,就把牽手這點甜頭都收回。

    秋風掃落葉般無情,木碗代替了左手塞到烏淳手裡。

    烏淳悶沉沉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木碗。

    早知應當買多兩碗。

    另外一隻手還沒牽上。

    木碗內側剛剛盛了荔枝膏水,是冰涼的,烏淳發覺外側的邊沿留下來一個印子,是水鵲喝膏水時讓碗壓著的飽脹下唇。

    耳根忽地一燙,趁人沒注意,他的指腹悄悄地覆蓋在上面,擦了擦。

    心滿意足了,烏淳抬起頭去看水鵲,轉了話題風向,問“你怎麼沒穿我買的衣衫”

    最先的素紗衣太單薄,是不能穿出去的,可是他等水鵲再看看兔子的時候,分明還送了他兩身長衫。

    水鵲不尷不尬地扣了會兒手指。

    他怎麼說

    他總不能讓男主現在就發現他勾搭“野男人”,畢竟這個階段水鵲的角色還掩飾得好好的,沒有暴露本性。

    男主是後來看他和侯爺眉來眼去才起了疑心,新婚之夜水鵲失蹤還以為他是被人綁走的,一直到金榜題名後徹底打探到真相,方才真的相信口口聲聲說心悅他的黑月光,竟然愛慕虛榮到為了錦衣華食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因為不好解釋為什麼烏淳給他送衣衫,水鵲只好把三件衣衫都壓箱底了。

    “你挑的都不好看,我不愛穿。”

    水鵲現在只好搪塞烏淳。

    烏淳怔怔的,低下頭,悶聲道“那下次你和我一同去成衣鋪,挑你喜歡的。”

    水鵲敷衍敷衍他“嗯嗯,等得了空吧,你快走,齊郎一會兒要回來了,我還要和他去消夏灣賞荷花的。”

    他看河岸邊人都稀疏了一些,就要排到男主了。

    烏淳的唇板直,聲音沉悶不樂“我划槳很穩當。”

    水鵲撐著亭子的扶欄,在望河岸人群,沒留意烏淳說了什麼。

    男人戴上笠帽,陰影蓋住鷹目,還是聽話地走開了。

    夏日炎炎,鑠石流金,長州縣家家戶戶都尋找納涼避暑的好去處,寺廟、道觀、水榭,隨處可見坐在欄檻內偷涼的身影。

    最好的地方還是城南的消夏灣,依著荷花蕩,岸上紅欄綠水環繞著人家。

    都走到城南了,水鵲不想只是在岸上賞荷,他戳了戳齊朝槿的手臂,“我們能不能也下去划船”

    他看繞城河上蕩了許多烏蓬小舟。

    男男女女,搖著團扇,有的小舟還停泊在橋洞下,正是狹狹的風口。

    齊朝槿環視一週,在沿河而下的青石階找到了租船為生的白鬚老人,岸邊幾葉扁舟用繩纜系在一起,顯然都是老人的船。

    “郎君,租船啊”老人扶著白鬚笑一笑,“天氣暑熱,荷花蕩好消暑呢。”

    齊朝槿頷首,“老人家,你這小舟怎麼租”

    “過夜一百文,半日五十文就好。”老人和氣地呵呵笑。

    夜裡皓月澄波,荷花飄香,許多有情人在消夏灣過夜。

    水鵲這人愛招引蚊蟲,齊朝槿怕他在荷花蕩過夜,把蚊子餵飽了。

    何況近日傍晚多雷雨,實在不宜滯留太久。

    齊朝槿從袖中取出五十文錢,遞交出去,“半日足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老人解了其中一葉烏蓬小舟的繩纜,齊朝槿讓水鵲下來,接著扶了一把讓他好穩穩坐進烏蓬裡。

    這種納涼小舟多是水鄉人家用來採蓮蓬的,通體窄狹,船頭至船尾的長度最多隻能容納四個人,多了側身都難。

    勝在輕便易水上活動。

    齊朝槿划著木橈,一葉蘭棹向荷花蕩去。

    水鵲特地讓齊朝槿買瓜的時候讓農家把瓜劈了兩半,又拿了個瓷勺,他吃西瓜的時候也沒忘了人設,對齊朝槿甜言蜜語幾句。

    “齊郎對我真好。”

    說罷,還挖了一勺中間最多水的瓜肉,喂到齊朝槿嘴邊。

    劃過橋洞,涼風陣陣,齊朝槿划槳沒多想,直接吃了。

    沙沙的西瓜入喉了,才發覺他和水鵲用的同一個瓷勺。

    水鵲看他臉色不對,蹙起眉心,小聲道“你不會是嫌棄我的口水吧”

    明明是他自己不聰明,只拿了一個勺。

    齊朝槿只覺得耳根紅得厲害,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