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丁 作品

第327章 人何以堪

雪天。

凜冽寒風。

初見和紀靈去學校上課。

1994年到了最後一個月,氣溫已經下降得不像話了。

這樣冷的天氣,紀靈已經不具備起早床的能力,起床的時候總蒙在被窩裡哼哼。雖然早起對初見來說也充滿挑戰,不過她只是把五點的鬧鐘改到了五點半,堅持提前溫習半個小時的功課,到了六點半,才叫紀靈起來。

下樓的時候,紀靈穿了件藍色襯衣和白色針織衫,外面是黑色的外套,腦袋上罩了一個帽子,邊上是看上去柔軟的白色絨毛,人包裹的像一隻圓圓的小羊駝,走路卻還是一蹦一跳的。初見一直叫她小心路滑。

紀靈特別怕冬天,一到了冬天就冷得不行,但她總是生機勃勃的,不論春夏還是秋冬。

張雲起已經在樓下等她們一起上學。

這是很久的習慣了。

他的頭上落滿了雪花,襯著黑色的頭髮顯得格外的晶瑩。

“給。”初見把一包熱好的牛奶遞給張雲起,張雲起沒有喝牛奶的習慣,更不會熱,他每天早上最大的追求就是那一碗張記棲鳳渡魚粉。不過,她準備了,他會喝的。

下過雪的道路變得格外難走,不過好在和學校的距離並不遠。整個江川一中已經銀妝素裹,那些純淨的白色在清晨裡顯得格外安靜而且柔軟,滿天滿地的雪四散飛揚零落,落在操場上,草地上,湖面上,單槓上,食堂的屋頂上,紅色跑道上,一寸一寸地抬升了地面。

這時候已經沒人有初雪時的興奮,長時間的冰凍天氣似乎誰也受不了。學校暫停了體育課和課間操,學生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好多凍得手腳生瘡,學校走廊盡頭的茶水室也已經變得格外的有人氣,一到下課時間,所有的人都衝到茶水間去換熱水到暖手瓶裡。

早讀課上,同學們在朗讀南北朝文學家庾信的《枯樹賦》:“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悽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時候,初見就會想起夏天那會兒,天空湛藍,夜晚有繁星,晚風吹過壩子上乘涼的老人,他們的身邊有孩子的嬉笑聲,小狗趴在門口吐舌頭,小貓的尾巴不停搖擺。那時候以為一切都很遙遠,“未來”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名詞,懵懵懂懂中,三年高中卻已經走到尾巴上了。

“在想什麼?”坐在後面的張雲起見她望著窗外的雪發呆。

初見回過神,看到張雲起的那張笑臉,心裡溫暖,但忽然又想到了明年高考之後填報志願的一些事情,有些茫然,想想說:“沒什麼的,只是聽到大家念《枯樹賦》,突然感覺到時間過得快。”

張雲起有點兒不知道怎麼接初見的話,這女孩心思重,他想了想道:“怎麼說呢,不要等雪消融之後,才開始懷念那年冬天的雪。時間當然過得快,但我們所處的當下這一刻,才是有意義的。剛才你提到了《枯樹賦》,悽愴江潭之前,還是有依依漢南的,我覺得這就已經夠了,只不過庾信太貪心,要一直是依依漢南,那得打多少興奮劑呀?成老樹精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