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陶青魚擦了下額角的汗水,甩著泛酸的手,沿街邊隨意找個臺階坐下。




快午時,買賣東西的人都散了。




陶青魚翻出水壺灌了幾口涼水,眼神微微呆滯。




想著家裡好些天沒吃肉。陶青魚顛了顛錢袋子,目光從木桶裡的魚移到了街對面的肉攤。




這會兒都在收市,肉價該是降了幾文。




肉販子手裡那條瘦肉多肥肉少的肉條已然賣不出去,陶青魚嚥了咽口水,忙站起來拍拍灰跑過去。




“老闆!”




“喲,魚哥兒。”肉販笑看他,陶侃道,“今兒倒捨得買肉了。”




陶青魚也笑。




他生得好看,常年幹活皮膚雖黑了點、糙了點,但笑起來就跟太陽似的,照得人心裡也燦爛。




“倒不是不捨得,是沒空。今兒這不是正好就瞧見叔你這兒剩的肉。”




他也不多廢話,直白問:“可用魚換?”




肉販搖頭:“我可不要死了的魚。”




陶青魚一聽有戲,立馬跑回去將自己的小車推過來:“瞧瞧,還有氣兒呢!”




肉販繞過自家攤子過去,腦袋湊近木桶。




水裡三條魚,雖翻白肚了,但魚鰓還在動。




陶青魚忙道:“這些三五斤是有的。三條換那叔那一塊兒?”




肉販:“多了我可吃不完。”




陶青魚以為他不願意,急了:“那換一半。”




肉販撿起竹條綁著的肉啪的一下扔上車,指著木桶裡的魚招呼道:“拿兩條,正好給我老丈人送一條。”




“多的……”




“多了不要。”




陶青魚跟那春雨落下後地裡的小苗似的,呼哧一下顫抖著葉片挺直了身子。




他笑得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面上說著:“那可使不得。”




“得了吧,你我還不知道。”




“嘿嘿,謝謝叔。”陶青魚撩起袖子扣住魚鰓一提,稻草穿過魚嘴,歡歡喜喜遞過去。




肉販手一抓,道:“行了,早回吧。”




陶青魚笑著擺擺手,將車繩往肩膀上一套,轉個方向改拉著車走。




肉價貴,鳴水縣能常吃上肉的人家不多。




魚價雖也不便宜,但比肉價要低上一半多。




兩條魚換三斤肉,細算起來他也不虧。且剩一條魚今晚還能加餐。




今日算是沒白忙活。




*




臨城門外有條小河,陶青魚先將車拉去河邊,將木桶裡多的水倒了。




木板車立馬輕下來,陶青魚回家的腳步都快了。




縣裡回鄉裡要走小一個時辰。




陶青魚吸了一口冷氣,悶頭趕路。




走走停停,閒來無事,便由得思緒亂飛。




說起來,他原是叫陶青渝。可上輩子生病早早沒了。




應是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給他的湯摻了水,所以小時候斷斷續續能想起上輩子的事兒。




幼時他不懂,常拿這些事兒去問他爹。搞得他家裡人以為他撞邪了,帶著他去找了好幾次神婆。




神婆有用沒用另說,但找一次要花一次的銀子。




家裡人雖不說,但從小跟爹一起賣魚的陶青魚是頭一個心疼銀子。




所以即便後頭再有記憶閃過,他也不說了。




等到長大,也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兒。




唯一令他偶有錯亂的是:這地兒不是記憶中的那些歷史上存在的朝代,人也有男人、女人和哥兒之分。哥兒與男人沒什麼不同,但就是能生崽子。




偏偏陶青魚自己是個哥兒,這就有些難言了。




生理上的事情他改變不了。




無法,他只能講究兩字——




隨緣。




隨著隨著,就隨到了十八。




*




一個時辰後。




陶青魚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家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