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禾 作品
第 29 章
人其他小孩穿一身新衣裳,他幾個湊一起玩兒難免被比較。
方霧翹起嘴角,溫和道:“放心,衣裳總能穿的。他們現在就是怕你問起,趕著做呢。”
年初一一過,日子如白駒過隙。
離正月初六,也就是秦竹嫁人的日子不遠了。秦竹被約束在家裡不得出來,陶青魚便去他家去得頻繁。
正月初三。
陶青魚剛從秦家出來就看見村口兩個人往這邊走來。
方夫子一身玄紅色寬袍,腰間佩環。墨髮高束,頭戴玉冠,走動間衣袂飛揚好不瀟灑。
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家富貴閒人誤入了他們這偏僻小村子。
不過看他身邊的周令宜和他們身後抬著東西的小廝,陶青魚便知道多半是來找秦家的。
“小魚老闆。”人到跟前,周令宜笑著招呼。
陶青魚微微頷首。
“我先走了,你們忙。”
他看了眼方問黎,頭微點,撤後幾步離開。
那邊聽得秦家人出來迎接周令宜,陶青魚想了想還是停步還是打算看看去。
剛轉身哪知額頭一疼,撞上個硬邦邦的人。
方問黎手指微動,抬手點在哥兒額頭。“撞疼了?”
陶青魚後退一大步,狐疑望著他。
“你不去?”
方問黎收手,道:“他來催妝,我去做什麼?”
原來還有催妝這回事兒。
催妝,即成婚前幾日男方家裡往這邊送頭面、綵緞還有胭脂膏粉這些
東西,意為讓新人快快化妝。是婚俗的一種。
有些講究人家會做這事兒,至少之前在村子裡陶青魚是沒見過這樣的。
既然是習俗,陶青魚放心了。
不過看跟前杵著這麼高的人,他後知後覺反手指著自己。“找我的?”
方問黎長睫下落,眼光直直籠罩著他。“是,也不是。”
方問黎拿出一個瓷瓶,擱在手心遞過去。
“什麼?”
“凍傷藥。”
凍傷?
陶青魚手指輕輕在身側的麻布衣服上擦了擦,是有點癢癢。
他默默咬住唇內側的肉,眼神閃躲。“我不能收。”
方問黎淺笑:“應該的。”
什麼應該不應該?
陶青魚突然就覺得空氣變成夏日那般,凝滯得緊。他就像那地上的螞蟻,走哪兒都燙腳。
無所適從,難受異常。
忽然送什麼東西?
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奇怪了。
陶青魚看他還舉著的手,微微扯著臉皮笑:“不用破費,你還是……”
“不破費,給你買的。”
陶青魚心上忽然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赧然的情緒直衝上腦,甚至頭頂都漸漸發熱。
不是,這人?
陶青魚鬧了個臉紅。
咬咬牙,一把抓過那東西。嘴上飛快道:“我家裡有事,就先走了啊。”
說完就走,半點不留人說話的餘地。
方問黎站在原地,看哥兒急匆匆的背影,輕聲笑了一下。
“好看嗎?”
肩上忽然挪過來個腦袋,方問黎往側邊走了一步。
“離我遠點。”
“行!那我不去了。”周令宜說完話做勢要走,方問黎拎著人就走。
方夫子看著斯文,但勁兒不小。
陶家。
陶青魚前腳剛到家,門才關上又聽到敲門聲。他慢悠悠地倒回去將門打開。
見外面兩熟人目光微頓,他一動不動如門神一般守在門口。
“魚哥兒,是誰啊?”
“叔,是我!”周令宜衝著裡面喊,又回過頭來對陶青魚笑了兩聲。
陶青魚默默讓開位置。
“方夫子來了。”方霧給陶大郎的衣服整理好,被子蓋上,臉上笑得跟花兒似的迎出來。
“叔這是看不見我。”周令宜擠開方問黎道。
“哪裡看不見,快快進來坐。小魚,端凳子來。”
方問黎見陶家沒多少人,不好久留,便徑直開口道:“不麻煩了,我就是帶周大夫過來給叔看看。”
陶青魚抱著凳子的手一緊,直愣愣地看著人。
方霧也是手打顫,險些翻了正在倒的茶水。“這、這可太麻煩你了。”
“叔也別忙了,先讓他進去看看吧。”
“欸!這就去看,這就去看。”
涉及到陶大郎,方霧半點不耽擱。他稍微慌張地緊捏著衣角,忙不迭地領著周令宜去東屋。
兩人走後,堂屋一下只剩下方問黎跟陶青魚。
陶青魚將凳子放他腿邊,又起身拎著茶壺給人倒茶。做完這些,陶青魚勉強平復了心情,兀自坐在方問黎對面。
“謝謝。”
“應該的。”
陶青魚抬頭看他一眼,也不知道又賠錢又賠人的有什麼應該的。
一問一答完,陶青魚就找不到話說了。
方問黎看著視線中哥兒愈發清晰的髮旋,心中自嘲。
這便是乘人之危的代價。
如果他能早些……
方問黎鬆懈脊背微微靠在凳子上,眼中始終裝著對面的人。
天下哪裡有後悔藥吃。
對哥兒,他就是太不知足了些。
“家中不見其三叔、二嬸幾個?”方問黎似隨口問的,但目光半分不移地看著哥兒。
眼色幽沉,極具佔有。
陶青魚手指搓了搓褲縫,只覺得自己像被狼盯上了,一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他看向方問黎。
方問黎眉心微動,一派溫和。
陶青魚不明所以,他搓了搓胳膊,也不知道這毛刺刺的感覺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他定了定心神答:“走親戚去了。”
方問黎:“瞧著家裡冷清不少。”
“是、是吧。”
陶青魚很想拍自己個嘴巴子。好端端的,你說你結巴做什麼。
方問黎如何看不出他所想,只覺得鮮活有趣。比起前些天那沉悶樣子,這樣的哥兒屬實順心些。
“過幾日,周令宜成親。”
陶青魚點頭,一雙圓眼看著他等候他的下文。
方問黎身子微微前傾,溫聲問他:“我可以隨你一起嗎?”
年輕夫子俊逸的一張臉忽然放大。
那皮膚細膩得似上乘的羊脂玉沒有半分瑕疵。鳳眼幽深,鼻樑高挺,薄薄的唇輕輕翹起……
若有似乎的勾纏目光,看得陶青魚眼皮一跳。
這簡直是活脫脫的一個男狐狸精。
陶青魚慌張別開眼,喉嚨迅速滾了滾。
方問黎眼中笑意閃過,悠哉坐直身子。
原來哥兒吃這招。
陶青魚好不容易將理智從男狐狸精……從方夫子的身上拉扯回來。
他此前還想過去周家的話他只認識竹哥兒一個。當日他成親,自己去多半也是吃個席乾坐在那兒。
陶青魚略微猶豫,緩緩點了頭。
有個人帶帶也成。
*
屋裡,周令宜看完病人出來。
陶青魚正對著屋門,立馬站起來問:“我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