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二天一早,陶青魚先去隔壁將門打開。

如今阿修不住在這兒,這邊的大院子就成了方雨的天下。他一人佔了兩個院子,一個裡面放了十幾個大木海,都是他自個兒做的,裡面養著今年繁育出來的幾批魚。

一個他收拾出來用作做木工活兒的地方,偶爾中午在這邊歇一歇。

這邊屋子怎麼用方問黎也不問,要不是陶青魚時不時拉著他過去看看魚,他一般不會涉足。

陶青魚原本想著讓爺奶到他們這邊住上幾日,也在這邊收拾出來了一間屋子。

但他在進福巷這邊等了半晌,等不到人只得找到鋪子裡去。

細雨朦朧,楊柳依依。小橋邊的柳樹下套了個大水牛。

陶青魚一看就知道人來了。

他徑直走過鋪子,去到裡面。

院兒里正熱鬧,他小爹爹帶著老兩口在介紹鋪子。小三叔也帶著青芽過來了,那小孩正跟元家最小的兩個孩子蹲在地上拿著蛐蛐籠子玩兒得開心。

陶青魚打眼一瞧,除了家裡還在唸書的兩個孩子,餘下的都來了。

陶青魚臉上帶著笑,走到老兩口的另一邊將他奶奶攙扶著。

“爺奶,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都不叫我一聲。不是說好了去我那兒住?”

“都一樣。”鄒氏拍了拍他手背,慈愛笑道,“在這邊還能幫著做點事。”

陶青魚:“是讓你們來玩兒的,可不是來做事的。”

這地方雖是租的。

但鋪子不小,後頭院子更是大。老爺子一輩子沒進過這麼好的地方,走走停停,看得心中越發滿意,臉上的笑就沒落下過。

“咱家還是魚哥兒最厲害。”

一旁的方霧也笑道:“爹,你可別誇他老。瞧他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逛完了鋪子,老兩口找了個地方坐下就讓方霧忙去了。

陶有糧道:“昨晚在你爹回來,說陶杏去你那邊鬧了?”

陶青魚點頭:“也沒什麼,說了兩句就讓他走了。”

陶有糧雙手交疊搭在柺杖上,肅著臉道:“我倒不擔心你吃虧,但陶杏敢那樣做卻讓鄰里看了笑話。”

“你們還要在那地方生活幾十年,哪能不跟人接觸。遠親不如近鄰,跟他們處好了萬一有個什麼事兒也能幫襯著……他那樣子,就跟當初村子裡的那些人一樣,想敗壞你名聲。”

陶青魚聽著他爺爺嘮叨,兩眼放空。

他心裡想著,昨天下午那事指定不能讓他倆知道。他爺唸叨他腦袋疼,也擔心把人氣著。

老爺子年紀大了,受不住。

春風習習,陶青魚乖巧聽勸,最後實在堅持不住,腦袋一點一點地開始打瞌睡。

自從他爹之前出了事之後,老兩口就沒上過縣裡。看來他爺奶在家裡還是待久了,這不,一出來話都多了。

等老兩口罵了二爺爺一家,又教他為人處世……終於他小爹爹看不過去,將二老請去休息。

陶青魚等人一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想著剛剛二老還意猶未盡的神情,陶青魚捏了捏眉心。

方霧在他身邊坐下。

陶青魚腦袋一歪,靠著他小爹爹閉目養神,順帶讓嗡嗡嗡的腦子清靜清靜。

“你爺奶也是關心你。”

“知道。” 陶青魚懶洋洋道,“我不也乖巧懂事一直聽著。”

方霧笑了一聲,揉了揉他頭髮:“哥兒長大了,以前遇到這事兒都要跑的。”

陶青魚享受著被他小爹爹呼嚕毛。

看著院中忙著做魚丸的幾人,他放空了一會兒。

想著他爺奶難得上縣裡,陶青魚跟他小爹爹提議:“要不我們今天中午一家人去酒樓裡聚一聚,順帶也把二叔他們叫上?”

“家裡現在漸漸也掙銀子了,二老還沒怎麼去過酒樓呢。”

方霧目光一定,看著院中攪魚肉的陶大郎。他下巴微揚:“去問問你爹。”

“那小爹爹是同意了?”

方霧看自家哥兒嬉皮笑臉,胡亂揉了揉他的頭髮。

“我忙著呢。”

方霧一走,陶青魚立馬躥到他爹身邊。

“爹,咱一家人今天中午上酒樓聚一聚如何?小爹爹答應了。”

陶大郎抓起脖子上搭著的汗巾擦了擦額頭,想了想便點頭道:“去你小爹爹那裡拿點銀子。”

陶青魚笑眯了眼:“誒!我立馬去!”

他爹真是好說話得很。

*

阿修去處理昨天下午那事兒了,陶青魚今天身邊跟了個不認識的小跟班。

知道是方問黎安排的人,陶青魚也沒有拒絕。

跑了一趟臨水酒樓,跟掌櫃的訂了一桌席面。然後他又帶著人去二叔他們做工的地方,也將人一起叫上。

安排妥當,就等著到時間吃飯。

*

寶瓶村。

快午時,村中各家煙囪上都冒出青煙。

秦梨花看著隔壁緊鎖的大門,呸了一聲。

老天爺也不長長眼,憑啥他陶家就能又養魚又開鋪子,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轉頭又瞧見堂屋坐著抽旱菸等著吃飯的男人,她面上發青。

沒用的東西!

秦梨花動作極為暴躁回到灶屋,手上拿著刀,砍得案板砰砰亂響。

尤大郎見秦梨花進屋,敲了敲煙桿兒,靠在椅背悠悠哉哉想著趕明兒又去縣裡一趟。

想著想著,他鼻腔噴出濃煙,嘴角忍不住提起。

至於秦梨花搞出來的那些動靜,他只當沒聽見。

忽的,鼻尖傳來一陣陣的火油味兒。尤大郎吸了吸鼻子,微微坐直。

是火油,且攜帶著濃烈的煙霧席捲鼻腔。

尤大郎嚇了一跳,他撐起身子就往外面跑。

“媳婦!”

秦梨花此時也舉著刀出了灶屋。

她家灶屋門正對著陶家, 她怔怔看著隔壁忽然燒起來的大火, 整個失了聲。

她嚇得哆嗦,神色驚懼。

地上砰的一聲,手中菜刀落地,發出嗡鳴。也好似將秦梨花的魂兒找了回來。

好半晌,她扯著嗓子喊:“走、走水了……走水了!”

“來人啊!走水了!!!”

……

熊熊烈火帶著極高溫度將空氣烤得扭曲,秦梨花邊喊邊跑,叫聲淒厲響徹整個村子。

尤大郎嚇得往外衝,他跛腳勾著門檻,直接在臺階上摔了一下。

“救火啊!媳婦救火!不然我家的房子也燒沒了!”尤大郎抱著腳爬起來,面上慘白,比秦梨花還驚恐。

火舌舔舐茅屋屋頂上的乾草。

只叫喊的幾息,陶家三間屋子火光沖天。茅屋前的燕窩裡,飛燕驚空,盤旋著久久不離去……

這陶家,又是招了誰人妒。

伴隨著叫喊,數不清的鄉親們抓著桶拎著水來。

里正陶清河跑在後頭,在見到眼前的被火舌包裹的茅屋,兩眼一黑。

他趕緊組織人救火。

看尤家兩口子往外衝,他抓住尤大郎問:“陶家人呢?”

“不在,都不在!”

陶清河鬆了口氣。

不在就好,看這架勢,但凡家裡有個人必定出不來。

沒有傷亡,他只能讓鄉親們儘量撲滅火,最後還能留下什麼東西,他就不保證了。

……

“汪汪汪汪!汪汪——”

村西邊一團亂,坡下路盡頭狗叫一聲接著一聲。

小黃從山腳下岑獵戶家出來,見坡上衝下來的人影,兇惡得齜出尖銳的犬牙,張嘴衝著人咬去。

叫聲引來更多的大黃狗。

住在山腳的岑獵戶被驚動,拿了匕首出來就見被一群狗圍攻的男人。

他見人面生,那眼中慌亂明顯。

熟知幾條狗性子的他當即過去將人制住。

男人想跑,但外圈狗圍著。

他又不是岑樹的對手,打了幾下便被壓著臉跪趴在地上。

“大黃,去家裡叼根繩子來。”

小黃親孃大黃歪著腦袋,耳朵動了動。聽懂了後立馬衝著後頭回家。

岑樹看地上的生人,見他要反抗,乾脆一手刀將人劈暈。

“嗚——”大黃飛快咬著尾巴從林子裡出來。

岑樹取了狗嘴裡的繩子將人綁得嚴嚴實實,望著坡上那沖天的大火,滾滾濃煙將那片天都燻黑了。

他眼神暗了暗,回去將門鎖了,拎著人往坡上走。

坡上正混亂,整個村裡人全來了。大夥兒拿著木盆水桶,從井裡、田裡、自家的水缸裡飛快取水。

但奈何這是草做的,又澆了火油,很難撲滅。

秦梨花跟尤大郎這會兒也鎮定下來,只專注守著自家,勢必不能讓陶家的火星子落到自家屋頂。

一個時辰後。

“嗚——”一聲含著慶幸的哭聲驚擾了癱軟在地的眾人。

他們轉頭看著淚流滿面的秦梨花。

瞧著他家屋頂好好的,再看隔壁陶家那已經燒得焦黑,只剩濃濃的菸灰掛在黑黢黢的短樑上的房子。

心裡不免更為同情。

陶家也是,先是魚塘被下藥,後又房子被燒,該叫他家人去拜拜佛。

陶清河也累得不輕,但這火滅了,他還有的忙。

他問:“裡面還有什麼東西?”

“除了鍋碗缸子,能燒的都燒沒了。”幾個臉被燻黑了的漢子道。

陶清河嘆了一聲,喊自己大兒子:“老大,你去縣裡叫你陶叔回來。”

“知道了爹。”

岑樹看著廢墟中嗚咽的小黃,將它喚出來,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拍狗腦袋,讓他呆在自己身邊。

大黃舔了舔自家崽子的腦袋,又緊盯著地上已經醒過來的人,汪汪叫了兩聲。

陶清河盯著人,沉了臉色。

他道:“將這人帶去祠堂。”

*

臨水酒樓。

陶家人還是第一次聚在酒樓,各式各樣的菜式滋味甚好,與自家做的很是不一樣。

既捨得材料,又捨得放油。大夥兒甚至都不敢在兩個老人面前問這一頓飯要吃下去多少銀子。

但刨去銀子,陶家人也吃得開開心心,老兩口臉上的笑就沒下來過。

在他們看來,現在就是享福了。

吃完飯後,陶青魚拿了從自家小爹爹那兒取來的銀子,自己再墊上一半付了飯錢。

他小錦叔打著算盤笑望著他:“魚哥兒出息了,還帶上你爺奶來下館子。”

陶青魚笑眯眯道:“那等下次我把二爺爺也叫上。自然,小錦叔也不會忘的。”

陶錦點點頭:“那我可就等著了。”

吃飽喝足,他小爹爹跟小三叔帶著兩個老人還有青芽在縣裡閒逛。他二叔他們請了半個下午的假,也陪著一起。

陶大郎跟陶興旺不想去,就一起回鋪子裡繼續忙。

陶青魚下意識跟著他們。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吃飯的時候總覺得不得勁,心裡慌慌的。

待看到鋪子門口面色焦急,不停往街口望的人,他眼皮子一跳。

陶大郎兄弟二人疾步上去,就聽人道:“永叔,你們快回去吧!有人放火燒了你家房子。”

陶青魚瞳孔驟縮,心中駭然。

看跟前愣住的兩個漢子,他忙上前一步:“爹!”

“怎、怎麼……燒了?!”陶興旺嚥了咽口水,還沒有反應過來。

陶大郎食瞬間轉身去牽牛。

他走了幾步,定了定心神忽然道:“老三,你跟我一起回去。魚哥兒,你在這兒等你爺他們。”

他深吸了口氣,眼中冷靜異常。
“魚哥兒,這會兒不能讓你爺奶知道這事兒。”
“老三,你也清醒點!快點走!”

“爹!坐馬車吧,快些。”

“你們直接去小院隔壁,他舅舅在,門沒關。”

陶大郎看到水牛,想到自家夫郎還有老三家的也得走,果斷轉身去進福巷。

來報信的人緊跟陶大郎。

他們沒走可能遇到老兩口的路,直接從進福巷尾進。

方雨看著三個漢子匆匆來,拉了馬兒套上車廂又飛快離去。他問都沒來得及問一聲。

看這樣子,恐怕是出什麼事兒了。

*

半個時辰不到,陶大郎跟陶興旺回到了村子裡。

他們一到,先去看了自家房子。

原本三間茅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幾面黑漆漆的土牆,房梁黑灰,已經斷裂了……

陶大郎閉了閉眼睛。

“大哥。”陶興旺紅了眼眶,聲音發悶。

陶大郎握緊拳頭,聲音沉沉:“這事一定不能讓爹孃知道,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陶興旺抹了把眼角,牙齒咬緊,腮幫子都在發顫。

兩人又進去看了看。

東西都燒沒了,水缸也燒裂了,衣櫃、床、梳妝檯……全毀了。

牲畜也死了。

這時,有人叫他們去祠堂。

陶大郎道:“老三,你留在這兒將能用的清理出來。”

陶興旺點頭。

陶大郎跟著來人走了,等到祠堂看見地上被綁著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陶大郎:“清河叔。”

陶清河讓兩人坐,指了指地上人道:“你家……”

“哎!我們盡力了。好在人沒在裡面。”

陶大郎衝著圍在祠堂的鄉親們鞠了一躬:“多謝鄉親們,謝謝叔。”

“都是一個村的。”

“就是,也別客氣。”

“……”

大家七嘴八舌,讓陶大郎起來。

等眾人安靜,陶清河才道:“聽尤家人說,火是一下子起來的。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燒了你家中間那個屋頂。”

“救火的時候,大夥兒都聞到了火油味兒……岑樹也剛好在坡下抓到這人,你瞧瞧,可認識?”

“認識。之前在鋪子裡鬧過事兒。”

“這事就好辦了。”

元老么扭曲著身子,褲腿都被狗撕破了,上頭還有幾口牙印。

他咒罵幾聲,陶大郎暗下眼。

“叔,這事……”

“陶叔,我們帶去官府。”阿修帶著幾個人找來。

在此之前看到陶家那房子,就知道晚了一步。他們之前找人都是在縣城裡,沒想到他竟然狡猾到直接到了寶瓶村。

陶大郎看著阿修。

阿修道:“陶叔,這人身上背了人命。”鄉親們頓時被嚇了一跳。

陶家怎麼惹上這樣的人!

在他們看來,平日裡誰偷了誰家的雞,誰挖了誰家的田坎就已經是大事了。但眼前這個卻殺了人。

陶大郎看阿修來,還了解這人,就知道在此之前自己兒婿定是因為什麼要抓他。

在燒他家房子之前,他定是做了其他事。

想明白後,陶大郎點頭:“我跟你們一起。”

他回身,再次拱手道:“謝謝叔還有鄉親們。這事兒我們自己解決,就不麻煩各位了。”

“至於家中的事,還請大家幫忙瞞著點。家中老人年紀大了,怕讓他們有憂心。”

陶清河看了一圈村裡人,當著大家面兒要求:

“這事別在外面亂說。”

“要擾了村中名聲,以後其他人都怕從咱們村娶哥兒姑娘,也怕嫁人過來。”

陶家接連出事,再有之前西邊山上起火,難保其他人不會覺得村中風水不好,或者怕村子裡惹了禍事怕被殃及不願意來。

他往大了說,也能讓大家緊緊皮子。

“曉得曉得,里正放心。”

“對,我們不亂說。”

涉及到自家利益了,眾人才會將里正的話真正放在心裡。

阿修示意兩個手下將人帶走。

元老么還不樂意,拼命掙扎。

但兩個手下按著他的胳膊用力,只聽咔嚓兩下,元老么驚叫一聲,眼中多了一絲恐懼。

村裡人有那個心思的,頓時也畏懼了幾分,不敢去攛掇人到陶家老人面前說事兒。

他們都認得阿修,知道是魚哥兒他男人的手下。

這手段用到他們身上,他們也受不住。

出了祠堂,陶大郎讓陶興旺留在村子裡處理後續的事兒,他則拉上馬車跟阿修他們一起上縣裡。

阿修他們是騎著馬來的。

路上,阿修問:“叔,這人要送官府嗎?”

陶大郎架著馬車,定定看著阿修。“你們原本怎麼打算的?”

阿修:“抓到人,收拾收拾。”

“哥兒之前是不是還出了什麼事?”

陶大郎不傻,若是因為之前鋪子裡的那一遭,方問黎費不著讓人四處抓這人。

定是出了事,且多半是衝著自家魚哥兒來的。

阿修不知道陶青魚跟方問黎說過,不能將之前水廊那邊的事告訴陶家人。

他簡單將事情說了說,陶大郎臉沉得發黑。

馬車走著走著停在了半路上。

清風徐徐,樹林幽靜。

忽然幾聲嗚咽痛呼伴隨著拳拳到肉的悶響隨風而過,留在馬車邊的馬兒打了幾個響鼻,好似掩蓋了什麼咔嚓聲。

很久很久,林間窸窸窣窣。

一團看不清模樣的東西被人從林子里拉出來,他姿態扭曲,雙手彎折,像個破布麻袋。

陶大郎隨手將人扔在馬車上,又重新駕車。

阿修默默跟在後頭, 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 心中對自家主子這個岳丈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以為是個老實人,結果是個表面老實的狠人。

手斷腳斷無妨,子孫根都斷了……

不過他們是良民,不會暗地裡做什麼取人性命的事兒。

所以還是打算將人帶到縣裡後,立馬將人送進了縣衙。

*

一個時辰前。

枇杷巷,鋪子。

飯後走累了的陶有糧跟鄒氏又回到了鋪子打算睡個覺。到鋪子時,卻不見自己兩個兒子的人影,陶青魚便說他們送貨去了。

等老兩口進屋裡睡了,方霧才將人拉到一邊,緊了眉頭道:“貨早送完了,你跟小爹爹說實話。”

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他們,待楊鵲過來時,他讓二人跟他一起出了鋪子。

小河邊,陶青魚吸了口氣道:

“家裡出事了。”

“房子被燒了。”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

陶青魚看他倆險些站不穩,忙一手拉住一個。他面色凝重:“爹跟三叔回去處理這事了,他說不能讓爺奶知道。”

方霧恍惚重複:“是……是不能讓你爺奶知道。”

楊鵲著急,飄飄忽忽又沒有實感。

“那……我、我也會去,回去幫忙。”

方霧撐著陶青魚的手,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緩過來。他是家中長夫郎,肩上也擔著擔子。

這事太大了,得等他相公回來一起商量。

他道:“你要回就回吧,那兩孩子相必也快下學了,得要人接。”

“青芽就不要帶過去了,我晚上帶他一起回來。”

楊鵲胡亂點頭:“那好,我就走了。呆在這兒我怕我瞞不住。”

陶青魚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乾脆套上牛車送他。

走到半路遇到他爹跟阿修。

阿修又讓手下駕上馬車將楊鵲先送回去。

陶青魚則掉過頭來,跟他爹一起。

“爹,房子如何?”

“全沒了,要重建,還要快。”路上剛剛發洩過那一通,陶大郎現在腦子清醒得很。

陶青魚掃過那個掛在馬屁股上已經看不出模樣的人。眼色沉靜,臉上似掛了冰。

阿修甚至在他身上看到幾分自己主子的影子。

陶青魚問:“這人送縣衙,能一直關著?”

阿修道:“能關到他死。”

陶青魚呼出一口濁氣,跟他爹商量:“那我幫著留爺奶待在縣裡,爹你那邊動作快些。”

到時候老兩口知道房子沒了,但能看到新房子,心裡面總比現在見到廢墟好受點兒。

“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