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陳美婷抬起頭，用溼漉漉的手背將額邊掉下的一縷碎髮攏了攏，碎髮又不聽話地掉了下來，周潤見狀，連忙伸手去幫媽媽攏頭髮，他手一放開，手心裡關著的螢火蟲就飛出來了，屁股上的綠色熒光一閃一閃的。




周潤啊呀一聲，“螢火蟲跑了！”




他伸手要去抓，螢火蟲已經飛高了，很快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飛得不見了。




周潤著急了，滿房間到處找。




陳美婷搓好了衣服，將周潤叫過來，“潤兒，你動動腦子，看看用什麼辦法能找到螢火蟲。”




孔令淳他們還在外面等著呢，螢火蟲就這麼一隻，抓到了，周潤就先拿進來給陳美婷獻寶了，沒想到讓他給弄丟了。




周潤歪頭想了想，還是想不到用什麼方法找，抓住陳美婷的胳膊耍賴，“媽媽，你告訴我嘛！媽媽！”




陳美婷給兒子一個提示，“潤兒，螢火蟲屁股有亮光啊。”




周潤茅塞頓開，“我知道了，媽媽！”




周潤跑到床邊，拉了一下燈繩，昏黃的燈光霎時間滅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黑暗中，周潤眨巴著眼睛，耳朵邊，院子外面小夥伴們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陳美婷就著一點點黯淡的月光走到了周潤身邊，拉起周潤的小手。




“媽媽，螢火蟲在哪裡？”




“噓！”陳美婷神神秘秘地噓了一聲，周潤立刻閉緊嘴巴，不說話了。




一分鐘，兩分鐘，角落裡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周潤驚喜地指著那個方向，“媽媽，在那裡！”




周潤像個小火球，手也熱烘烘的，陳美婷抓著兒子柔軟的小手，心裡無比的踏實。




螢火蟲的屁股一閃一閃的，周潤問陳美婷，“媽媽，螢火蟲的屁股上裝了電池嗎？為什麼它可以發光？”




陳美婷也回答不上來，“潤兒，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處，世界上有很多新鮮的美好的事物等著你去發現，去看見。你要活得像這隻螢火蟲一樣，不依靠別人，自己能發光，能給自己照亮前行的路。”




周潤歪著頭，小小的他還聽不懂媽媽說的這些話的意思，但是他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螢火蟲慢慢地越飛越低，最後落在了地上，周潤竄過去，即使沒有燈，他對這個房間也已經足夠熟悉。他一伸手就能將螢火蟲抓住，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雙手合攏成一個圓，生怕傷了這個小生命。




“媽媽，我抓住它了。”周潤語氣興奮。




嗒的一聲，陳美婷拉亮了燈。




周潤雙手捧著螢火蟲，將一隻眼睛湊到大拇指處，從縫隙中，他看到小小的螢火蟲在他手心裡爬行著，到處尋找出路，屁股上的燈一閃一閃，將他手心的紋路都照得分明。




電光火石間，懵懂的周潤似乎明白了媽媽的意思。




兩個小夥伴已經迫不及待，就這麼一隻孤零零的螢火蟲不小心闖入了這方小院，被孩子們歡天喜地地抓住，等著給家人獻寶。




周潤板著臉嚴肅地對孔令淳他們說道：“我媽媽說，不可以傷害小生命，你們看完之後，我們就將它放生。”




周潤坐在院子裡等，夏江平就坐在他身邊。自從上次媽媽從周潤頭上抓了兩隻蝨子之後，周潤就自覺離夏江平兩步遠，不讓他身上的蝨子爬到自己身上來。




孔令淳的爸媽出門了，夏江平屁顛顛地捧著螢火蟲去給他姐姐看。




沒一會兒，夏江平就垂頭喪氣地出來了，他姐姐對他的小寶貝不感興趣，她房間裡貼著好幾張男人的海報，怪好看的，夏江平聽他姐夏江婷說過，這男人的名字叫郭富城。




三個小朋友將螢火蟲放生之後，又有些無所事事了，院子裡蚊子多，小孩子肉嫩容易招蚊子，即使陳美婷給周潤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擦了花露水，還是免不了被蚊子叮出幾個大包。




“我要回家了。”周潤不堪其癢，準備回家了。




孔彥君和李青最近天天晚上會出門，孔令淳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裡，神神秘秘的，一個人在家沒意思，孔令淳誘惑兩個小夥伴，“我家裡有氣球，去我家吹氣球踢球，怎麼樣？”




夏江平眼睛一亮，連連點頭，他沒有零花錢，也沒什麼玩具，氣球對他也是奢侈品。




孔令淳將小夥伴帶到自己家，他在客廳櫃子裡見過氣球，他偷偷地玩過好幾回，爸爸也沒有發現。




孔令淳拉開抽屜，裡面躺著很多裝氣球的盒子，每個盒子上都印著一男一女穿著泳衣的照片，這麼一個小盒子，裡面裝著十個氣球，孔令淳數過的，他拆開盒子，大方地送給小夥伴們一人一隻。




周潤接過來，氣球裝在透明的小袋子裡，他拆開，感覺氣球黏黏糊糊的，有些髒，他本來不樂意吹，看到兩個小夥伴幾口氣就將這奇怪的氣球吹漲起來，也只好有樣學樣，將氣球吹漲。




這氣球質量還挺好，吹老大都沒有爆炸，頂部還有個圓圓的小尖嘴。




陳美婷洗了澡，端著髒衣服出來，水龍頭在院子裡，夏天不冷，就著冷水就洗了。




幾個孩子不知道在哪裡找了幾個氣球，一人一個，往天空拍著，比賽誰拍得最高，玩得不亦樂乎。




陳美婷也沒管，來到水龍頭前搓衣服。




周聿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玩氣球的孩子們。




孔令淳眼睛尖，他悄悄對周潤說道：“你爸爸回來了。”




周潤扭頭看去，臉上並不見多高興，等周聿走過來，他輕輕地喊了聲“爸爸”。




周聿隨意答應一聲，問道：“你媽呢？”




周潤朝水龍頭方向指了指。




周聿一看，陳美婷蹲在地上搓衣服呢，連忙走了過去。




“美婷。”




陳美婷聽見聲音，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有事？”




周聿躊躇片刻，才說道：“美婷，是我錯了，是我們冤枉了你，我媽這個人，這麼多年，你也知道，她在街道辦工作了半輩子，退休了沒事幹，沒事找事，冤枉了你。我今天勸了她半天，她會給你道歉的。”




陳美婷臉上不冷不熱，也不回應。




周聿蹲在地上，想去幫陳美婷洗衣服，被她一把扯開。




周聿訕訕的，“美婷，既然誤會解開了，我們復婚吧，這年紀不前不後的，我們又是原配夫妻，離了誰都不好找，況且咱們還有潤兒呢。你也不想讓潤兒成長在單親家庭裡吧。”




陳美婷聽到他提起周潤，才抬起頭來，“復婚以後別提了，不可能。周潤的撫養權給我，我會將他健康地撫養長大。”




周聿有些急了，“美婷，我們一路走到現在不容易，當年也是好不容易才結了婚，別這樣，一切都是誤會。”




“是的，一切都是誤會，當年我怎麼就瞎了眼，沒看清你是個沒斷奶的奶娃娃？”




周聿臉色一變，“美婷，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媽手伸得多長啊，我們都不跟她生活在一起了，她還大事小事都要管。從本質來說，這也不怪你媽，你不也是大事小事都得跟你媽請旨嗎？我們倆說到底，是三觀不合適，現在離了正好，從此一別兩寬，周聿，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周聿苦口婆心，“我媽那不是好心嗎，她怕我們太年輕，遇事處理不妥當，她也是好心啊，你怎麼就不領情呢。”




陳美婷擺了擺手，“周聿，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要忙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美婷，你想好，除了錯怪你的這個事情，我別的沒什麼對不起你，你要是回心轉意，我會對你更好，至於我媽，既然你不喜歡，以後不讓她管我們的事就行了。”




陳美婷被他糾纏得煩了，先禮後兵，既然對方不識趣，她也就沒必要嘴下留情了。




“周聿，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們之間的主要問題不是你媽，是你身上的奶腥味讓我噁心了。”




周聿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次日清早，陳美婷才起床不久，就聽見東邊的孔家傳來孩子的哭聲，李青的罵聲。




孔令淳捱打了。




陳美婷沒有在意，孔令淳皮得很，捱打是經常的事。




但是過了不久，李青就過來了，一臉的不好意思。




陳美婷正在做早餐，吃了飯，她得去上班。




“美婷，昨晚上，孔令淳是不是送給周潤一個氣球了？”




陳美婷一愣，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她來到房間，地上躺著一個半透明的氣球，形狀有些眼熟。




她帶著李青來到房間，指給她看，“是這個嗎？”




李青臉有些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孔令淳這傢伙皮子癢了，這是我們在衛生院領回來的避孕.套！”




陳美婷啊了一聲，難怪看這東西這麼眼熟。




李青摸出一根針，走進房間將氣球給扎破了，“這東西孩子玩也不雅觀，等今天我下班，給孩子們買幾個氣球。”




周潤上廁所回來，也沒注意氣球不見了，等陳美婷吃了早餐，準備出門的時候，孔令淳已經高高興興地在院子裡踢皮球了。




嚴玉蘭的道歉聲明還是貼在了家屬院的公告欄上，她不是完全的法盲，吃了幾十年公家飯，她也知道個人不能和國家和法律對抗，她不情不願，還是手寫了道歉信，讓周聿貼在了公告欄上。




她用很小的紙張寫的道歉信，貼在不起眼的位置，就算是交差了，反正她已經公開道歉了。




本來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像廣告一樣的道歉信，沒想到陳美婷在得知道歉信已經張貼之後，將法院下達的判決書複印了貼在她手寫的道歉信旁邊，還從商店買了幾十顆彩虹泡泡糖，讓嘴巧的孔令淳帶著家屬院的孩子們，將嚴玉蘭的道歉信宣揚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嚴玉蘭親口造兒媳婦的謠，讓親兒子離了婚不說，還被前兒媳婦告上了法庭，敗了訴，她是親手將自己的臉皮揭下來，踩進了泥裡。




事情在家屬院傳開，嚴玉蘭是沒臉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