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絮

梁國公府。




長公主手裡捻了一支香,插入案上的鎏金蓮花紋香爐。




沉水香幽幽地散開,輕煙嫋嫋。




一嬤嬤急急跑進來,臉上帶著喜意,“夫人!夫人!”她歡喜地道,“二郎君讓人傳話來,說人找到了,現下就帶人往城郊西邊的莊子趕!還說讓您明日就派車架去接呢!”




長公主描得深濃的眉這才鬆開了些,帶了點讚賞道:“還得是二郎。”




想了想,又嘆氣:“只是苦了他了,一連告假三日,恐怕都未得歇呢。”




“可不是?”嬤嬤道,“國公爺出去這麼多年,可不都是二郎君給您依靠麼。”




嬤嬤現在還記得,十三年前,夫人與二皇子妃、太子妃等一干女眷去大慈恩寺上香,卻遇到一幫反賊的場景。




那時大雍天下抵定,百廢待興,誰也沒想到,在距大慈恩寺不到十里的淮揚坡居然還藏著一幫反賊。這幫反賊們走投無路,便打算拿了這幫女眷去威脅當今。




女眷們花容失色,最後站出來的,卻是他們不到十歲的小二郎君。




當時小二郎君的個子還沒淮揚坡上的蕎麥高,挺著一副小胸脯,對著那幫反賊道:“你拿她們何用?便是一刀一個全砍了,我外祖父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不過,我就不同了。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我生時大雍呈吉,外祖父平日裡最看中我,自小便養我在身邊,便是大舅舅和二舅舅都多有不如。”




……




想到這,嬤嬤眼眶就又有點泛溼。




她拿帕子擦擦眼睛,有些羞赧道:“老奴年紀大了,總是想起過去。”




長公主嘆氣:“別說是你,近來啊,我面前也老是浮現他們小時候的樣子,你說,二郎小時候多可愛啊,怎麼越長就越悶了呢,還有…”




她面色微變,只揮揮手:“行了,二郎明日便會回來了,讓廚房多準備他愛吃的東西。”




“啊,還有。”似乎想到什麼,長公主面上帶了些厭煩,卻還是道,“給她準備個火盆。”




那個她,自然指的就是姜瑤了。




“夫人心善。”嬤嬤恭維著,面上卻透露出絲愁,“只是她這一出事,即便我們這邊瞞得嚴,難保城內不會有別的話傳出來…”




長公主冷哼一聲,邁步坐到妝臺前,開始拔鬢邊上那朵金蕊絲嵌珠玉步搖,道:“有我車架去接,再對外放出話去,就說那兩日她是替我去莊上禮佛,我看還有何人敢嚼舌根!”




“也是個苦命的。”嬤嬤順著她話說,似突然想起一事,彎下腰去,道,“前日,老奴在秋桐院外看到大郎君與大娘子她…”




長公主靜靜聽著。




待嬤嬤說完,她嗤的笑一聲:“大郎年紀輕,被花炫了眼也是有的。”




“可現下大娘子和二郎君在一塊,會不會……”




“這如何可能?”長公主將手中步搖往妝奩一摔,“嬤嬤,以後這話你可莫要再說了。二郎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




“他平生啊,最討厭的,就是那三心兩意之人。”









宮中。




太極殿。




一著明黃色團花紋老人看了眼御案旁的更漏,放下手中硃筆,階下一直候著的大太監王德福忙躬著身過來,替他更換茶水。




隨著茶水注入,那越窯青釉荷葉托杯杯上的淺碧色荷葉便似徐徐綻開一般。




老人看著杯子,突然笑:“這一套杯子,還是阿昭畫了花樣讓人去做的吧。”




王德福躬身:“是昭郎君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