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嘆沉浮人間百態

 何朵和南依也終於忍不住,眼淚汩汩而下,三人默默無語。 

 良久,何朵拍了拍西晴腦門,嗔道:“行了啊,大過年的,弄得我倆要哭著回家了。不許哭了啊!我後天就要去江臨了,千里迢迢的,你可得給我動力和信心。真的,你不知道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外有多孤獨,可不要給我做反面示範哦!” 

 “我也是,我幾乎每天都會跟我老公發脾氣,你知道嗎,我還經常歇斯底里的打他。你們說,我是不是窮兇極惡的母夜叉?”南依問道。 

 西晴苦笑一聲,何朵和南依也吃吃笑了起來。 

 “西晴,不要覺得拖累誰。你活著,就是家人最大的欣慰。你自己就是學醫的,你要用你的專業知識讓自己活得越來越好。一個人並不是有健全的四肢就能富甲天下或者光耀門楣,健康的思想和偉大的智慧才是了不起的本事。”何朵說道。 

 “就是就是。死什麼時候都可以,誰都將要走到那一天,沒什麼了不起,活著才牛逼。”南依連連點頭。 

 “太難了。”西晴搖搖頭。 

 “活著當然難,但是活著就有各種可能。活,本身就是一件很牛逼很勇敢的事情。”南依一字一頓不無懇切地說道。 

 “是呀!你就想想現在,你媽正辛苦地洗衣服,你爸還在為下一頓的飯錢發愁。如果你現在一走了之,他們將來的孤苦困頓誰來救贖?你躺在床上,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嗎?一眼看到頭的死和夾縫裡看到一線天的活,哪個才是對老人真正的幫助?哪個才是有無限可能的未來?”何朵緊緊握住西晴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熱切。 

 西晴早已習慣了被來來往往的親朋好友連珠炮的各種勸導,對南依和何朵的話,也同樣沒有打算回應。只是表情從一開始的消極排斥,慢慢變得若有所思。嘆一口氣,說道:“可是人總會走的,早走晚走而已。” 

 “是總會走的,但也要看適不適用於你吧!你要是活該命短,肯定一早就過去了,怎麼可能還撐到今天?這隻能說明你命中註定要扛過一般人扛不過的磨難。但是過去了,就是自己和家人的救贖。其他的,隨它去,都是屁!”南依看到西晴面色緩和,趕緊接著往下規勸。 

 “是啊,要我說,西晴,這些日子來你肯定想過很多積極生活的方式。”何朵順著南依的話題說道。 

 西晴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平靜,明顯思索了幾分鐘後說道:“肯定是想過。想過寫點東西,或者開個淘寶店,我們村裡不是有核桃麼,想著賣點核桃,給家裡掙點收入。” 

 “多好呀!想到就去做呀!”南依迫不及待地說道。 

 “可是一想到我這不爭氣的身子,不能自理的生活狀態,身體不舒服時的痛苦,我就堅強不起來。”西晴沉重的嘆口氣,淚花在眼睛裡打著轉。 

 “西晴,別說你了,我們都還經常因為各種各樣的煩惱懊惱退縮,這是正常的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天開心才不現實呢!”何朵說道。 

 “就是,只要你在開心的時候讓自己積極去做就行了。這樣每天一點點,漸漸的你想做的事情就有積累了。”南依說道。 

 “我不知道,儘量吧!”西晴無力地笑了笑,疲憊、茫然又溫柔。 

 “朵朵,南依,記住我的例子。這個世界除了生死,再無大事。”臨行前,西晴含淚叮囑道。 

 離開院子時,何朵才意識到西晴母親正在洗漱的是女兒失禁的衣褲。她和南依都知道,以西晴如此困難的現狀,真做到她們長篇大論的積極生活,難度太高了。只是除了鼓勵,她們還能做什麼呢? 

 “朵朵,你說,西晴怎麼就能對自己這麼狠呢?就因為一個男人,從四樓跳下去,癱瘓以後還多次自殺,我剛才握著她的手,看到她手腕上那麼深的疤,你也看到了吧?真的是觸目驚心。”回程的路上,南依幽幽地感慨道。 

 “是啊!從小到大她走到哪兒都是小明星,一個這麼漂亮惹人憐愛的女孩,從來不用擔心沒人追求,卻會為了愛情送上自己的命。真是太可惜,太不值得了。”何朵嘆口氣。 

 “你說咱倆這麼劈里啪啦的一番話,西晴能聽得進去嗎?”南依問道。 

 “聽不進去的可能性更大吧!心靈雞湯誰不會講?對她來說估計早就習慣性膩煩了。和她相比,我們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這事情放在咱們身上,興許還不如她呀!”何朵搖搖頭。 

 “但是我看她最後的表情和眼神,總覺得她是有所觸動的。” 

 “嗯。不管怎麼樣,善意和祝福就是最好的力量。” 

 車子搖搖晃晃行駛在山道上,對於北方的高原地帶而言,冬天意味著的生命的衰落。地面的植被僅剩光禿禿的枝條,沙啞著伸向天空,裸露的黃色地表把整個高原上的傷疤事無鉅細地暴露出來。幾十年來挖過的大大小小的坑洞,炸過的坑坑窪窪的飛石,像死人身上殘留的傷口般暴露於天地間。兩人各自望著窗外,陷入沉思。荒涼的大山,坎坷的馬路,似乎正映襯著西晴顛沛無助的人生。對整個紅西鄉而言,這又何嘗不是當下茫然困頓的現實寫照? 

 賈昀去世後,七人行變成了六人行。也正因為賈昀的去世,其他六人難得一致全部到齊。 

 賈昀父母的狀態看上去比想象的要稍微好一些,何朵等人不敢多做叨擾,略微坐了半小時就離開了。兩個老人已經給兒子定好了陰婚的日子,也正是因為如此,老人的內心多少有了一些慰藉。逝者已矣,對於活下來的親人而言,儘量為死者多做些事情,應該也是當下能正常喘息的最大動力吧!以前奶奶屍體被盜時盛行的陰婚一事,一度讓何朵極其鄙視世人扭曲的封建迷信思想。如今放在好朋友好同學身上,方才多少有些會意。與其說是封建思想,更不如說是苟活著心中的執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