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 為敗子親人離心(一)

 何勝軍啞然,電話那頭的人也啞然。 

 何朵看著父親默默掛斷電話,心疼無比,卻又無法呵斥哥哥。因為從小到大,她在這個家裡都是最沒地位的。如今雖然手裡有點錢,最多也就排在父母前面。呵斥的話,對脾氣暴躁是非不分又自尊心極強的哥哥而言,只會是火上澆油。 

 爸媽都這麼老了,花白的頭髮和孱弱的身軀都在無聲宣告著他們的無奈與落魄,為什麼還要用這麼誅心割臉的方法,讓老人活的全無體面? 

 “算了,爸,你們別管了,讓自己過的輕鬆些。”何朵只能這麼安慰。 

 不忿和憂慮已成常態。 

 熱鬧豐富的新年,在更多時間裡帶給了何家濃濃的溫暖。美味的餃子、久違的菜席、家鄉的烈酒、還有那親暱粗爽的方言……童年的回憶在團聚的時光裡重疊,家人的歡聲笑語中,氤氳著無盡的親切與美好。 

 年,是個多麼神聖的事情,它讓天下所有人在同一時間衝破一切,歡聚一堂,用整齊劃一的節奏,訴說著對身邊親人的愛和眷戀。所有的美好,在這特殊的時刻紛紛醞釀出同一個味道,是家的味道,也是溫暖的味道。 

 何文準時在大年初二帶著丈夫和兒子回到孃家,破天荒住了一夜。自小就有潔癖的她,生完孩子後情況雖然好了很多,但和普通人相比還是要更講究一些。許嬌蘭年事已高,家裡家外收拾的並不像年輕時那麼利索。以何文那講究的性格,能在家裡住一晚,已經是非常不易了。可見這個新租的房子很合她意,而且無論對母親有再多的意見,何文的內心也是渴望家庭團圓美好的。 

 然而這一次,何文再度為自己的選擇後悔不已。 

 家裡人一多,僅僅做頓飯的功夫,也會消耗的許嬌蘭疲憊不堪。一會兒腰痠,一會兒腿疼。姐妹倆不禁感慨:女兒在身邊幫襯都尚且這樣,女兒們不在的時候,母親該多麼難受? 

 一家人中最瞭解何文的就數何朵了,她知道姐姐對母親的芥蒂。同樣是孩子,母親疼愛兒子就更多;同樣是血脈,孫子和外孫在母親心裡的親暱度就是不一樣。加上何平這一家子的糟心事接連不斷,母親只要有空,定會滔滔不絕地衝她們訴苦,弄的姐妹倆也經常敗興而歸。對許嬌蘭而言,除了常年的壓抑導致她時刻需要傾訴,希望女兒們能夠聯合起來接濟幫襯兒子,也是她的小心機。 

 看似一個老婦人無休止的日常抱怨,實際上字字戳的都是女兒們的心。以致於何文何朵經常覺得自己沒有資格過好日子,自己就應該把基本生活之外的錢捐給何平,讓一家人財富平均。否則,自己就是個沒良心的人、對不起何家的人。 

 何文定居在虞市,距離寧水也就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是每年回家的次數還不如何朵多,原因無非就是以上種種。因此對許嬌蘭而言,難得女兒這次回來,她一定要把握一切機會,繼續給孩子們洗腦,甚至為此還拉來一個幫手。 

 年初三中午,何文和丈夫瞿秋生原計劃午餐後就啟程回虞市。湊巧三叔何勝華來串門,便聚在一起共進午餐。春節期間親友串門拜年,主人備上豐盛的佳餚待客,本身就是規矩和習俗,在北方尤為重視。飯後何勝華離開,何勝軍和何平也相繼外出串門。瞿秋生和何文收拾好東西,正在陸續往車裡放,何勝華又返回來了。 

 “著啥急呢,天還早著哩,多坐一會嘛!”何勝華衝瞿秋生喊道。 

 “不著急,不著急。三叔在,我們肯定陪您多坐會兒。”瞿秋生笑呵呵說道,一邊還心虛地瞅了瞅妻子何文。 

 何文面不改色,心裡卻不爽。 

 瞿秋生看妻子沒有拒絕,便喜滋滋地給何勝華遞上煙,把放在桌子底下的白酒又拿了出來。 

 結婚十餘年,瞿秋生創過業,做過生意,拉過業務,打過工,但是事事不成,錢一毛錢沒賺回來不說,反倒貼出去不少。年輕時眼高手低不服輸,年紀大了再回頭找工作,也沒有像樣的單位願意要他。因此終日遊手好閒,跟著一幫不著邊的兄弟混來混去,什麼好果子也沒混出來,還時不時需要何文貼補。 

 何文一個大學老師,人漂亮又上進,當初哪怕隨便找一個有工作的人結婚,都會比現在輕鬆十倍百倍。然而婚姻的事情,眼拙一時,錯悔一生。自己一個月累死累活幾千塊錢的固定工資,既要還房貸車貸,還要供養兒子上學,更別說一日三餐的日常開銷,箇中辛苦不言而喻。 

 多年拮据的家庭生活,讓本就內向的何文性格變得更加極端、敏感和乖張。對丈夫的失望和憤恨、對生活的無奈和堅忍,讓她鮮少參加各種聚會,人際圈小到只有自己辦公室的幾個同事,還只是基礎的表面關係。因此家裡但凡有一點磕磕碰碰,都會讓何文立刻緊張起來,而她發洩和排遣的對象也只有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