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隋玉趁這個機會趕忙活動僵住的手腳,能動了就繞過地上的屍體急匆匆去端碗喝粥,這次她沒再挑揀,端上碗就湊上去大口喝。上頓飯還是昨天早上吃的,肚裡的食早就消化乾淨了,她餓得心慌手抖。




其他人也悶頭喝粥,顧不上挑揀碗裡的糊糊是什麼煮的,再餓下去,她們見到耗子都要流口水。




獄卒發出意味不明的笑,收碗時故意敲柵欄,嘴裡只差沒發出喚豬的“嘍嘍”聲。




“頭兒,死了,三個都死了。”小卒說。




“拖出去,扔亂葬崗餵狗。”牢頭故意說給其他人聽,看還敢不敢尋死覓活了。




的確是沒人再敢撞柱自殺,也沒法撞柱,吃了飯後又綁了手腳,像一群雞鴨關在籠子裡。




“娘,我想……我想拉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去牆根下,過來。”




隋玉驚恐地看過去,藉著縫隙裡漏下來的光,她模糊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爬到牆根,隨後臭味襲來。




她摁了下肚子,絕望地閉上了眼。




耗子又來了,牢裡沒了剩飯,耗子群吱吱叫著到處跑,啃木頭的聲音像是在啃人骨頭。




隋玉踹走一個跑到腳邊的耗子,咚的一聲響,她正琢磨著耗子的個頭是有多大,又聽見窸窸索索的聲音靠近,下一瞬腳背一疼。




“滾。”隋玉又是一腳踹,她站了起來,警惕地豎起耳朵聽動靜。




這些無法無天的老鼠壓根不怕人,捱了兩腳生了仇,轉回來盯著她咬。




“別碰這些耗蟲,趕走就行了。”春大娘跟其他人說。




隋玉蹦噠著在牢裡轉,其他人擔心她把耗子引來,紛紛出聲讓她別靠近。她遭了嫌,再加上尿意襲來,只得找個地方坐下,手上扯一把稻草往地上打,驅趕耗子不讓它靠近。




不知折騰了多久,耗子群離開了,隋玉曲著腿坐著,盯著牢里人嘆著氣挪去牆根解褲帶拉屎尿尿。




不怎麼透風的牢房裡氣味更是難聞。




一直熬到傍晚,放飯時,隋玉餓著肚子也只敢喝了半碗糊糊,趁著這會兒解了繩索,她走到柵欄邊上問:“官爺,拉屎怎麼解決?能給塊兒麻布嗎?”




“還當你是官家小姐?”獄卒譏笑。




其他的獄卒聽了大笑出聲。




隋玉閉嘴。




手腳又綁上了,等牢門又關上,隋玉縮在角落裡用牙一點點咬松麻繩,等其他人都睡著了,她才把沾滿口水的繩索解開,躡手躡腳走到牆根下解了褲腰帶蹲下。




“呸,嘔——”囚衣不知多少人穿過,髒臭難聞,入嘴讓人作嘔,隋玉壓住湧上喉嚨的噁心感,她咬緊了牙撕咬身上的囚衣,額頭上一點點沁出汗。




“嘶拉”一聲響,麻布斷了,隋玉乾嘔一聲,抹了下眼睛,沉默著擦了屁股起身提褲子。




坐回稻草堆上,隋玉安靜地掉眼淚,她想回家了,她想她爸媽了,哪怕他們不愛她,但也沒讓她受過這種苦。




耗子又來了,從後背爬了上來,指甲戳在麻衣上發出粗礫又刺耳的響聲,隋玉緊繃著,待它爬上肩頭,她速度極快地一把捏住,反手將肥老鼠狠狠砸在地上。




老鼠發出尖嚎聲,還沒來得及跑,隋玉反手抓起來又往地上砸,如此反覆幾下,老鼠死了,她才一臉猙獰地坐下去。




聽見動靜,大半人都醒了,但沒人說話。




等隋玉綁好手腳躺下去時,她聽見有人在哭。




……




如此過了五天,隋玉耐不住了,一天天捆在陰暗潮溼的地下牢房裡,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睜眼閉眼不分晝夜,若不是人多能說幾句話,她早就崩潰了。




“什麼時候流放去西北?”又逢放飯,隋玉迫不及待地問。




“還早。”獄卒懶散道。




“還早是多久?等到天寒地凍下大雪的時候,路上豈不是更難走。”隋玉又問。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玉丫頭,過來。”春大娘見獄卒手裡的鞭子動了,她趕忙喊一聲。




等飯後再捆上手腳,春大娘說:“老實點,別去跟獄卒搭話,這幫子人就是捧高踩低的,你小心挨鞭子。”




“他有本事殺了我。”隋玉聽了這話,憋著的氣如遇到了火星,一下炸了,她大聲喊:“我受不了了,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讓我遭這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她躺在地上發了瘋地踢腳,使勁掙手上的繩子,本就抓成雞窩的頭髮沾了土插了草更是髒亂,腳上的草鞋和足襪也蹬掉了。




“鬧什麼鬧?閉嘴。”牢門開了。




“放我出去,我沒犯事。”隋玉爬起來大叫。




“這話留著去地下問隋郡守。”獄卒拎著鞭子走過來,指著人說:“安靜點,再鬧騰我提前送你去見你祖宗。”




“你殺,你殺了我。”隋玉梗著脖子,她就缺那股自殺的勁。




她心想死了說不定又回到她生活的年代了,有了這個念頭,她又往前蹦兩下,挑釁說:“來,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