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肚裡有了熱食,終日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變得沉重,隋玉覺得疲乏犯困,抓住這絲睡意,她鑽進草蓋下,蜷縮著手腳閉眼睡覺。




隋文安守在殘留著火星的坑邊,跟兩個妹妹說:“你倆也去睡,夜裡冷,睡不了多久,趁這會兒補補覺。”




“火能留著嗎?我們晚上再燒罐熱水喝。”隋靈問。




隋文安搖頭,一是沒可供燒火的木柴,二是馬廄裡滿是乾草,一點火星迸出去就能引燃大火,這後果是他們承擔不了的。




人都睡了,馬廄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伴著風雪的聲音,倒也是難得的安寧。




隋文安用棍翻動坑裡的灰燼,待最後一抹猩紅色的火星消失,他提起罐子出門,裝雪倒進坑裡,末了再用之前挖起來的土埋上。




“三叔,我去巡一下火坑,你留這兒守著。”他說。




隋虎點頭,提醒說:“有柴的火坑是人家特意留的火種。”




“我曉得。”




隋文安又出去裝滿一罐雪,餘火燒盡的火坑倒上雪埋上土,留有火炭的火坑他用雪沿著坑邊圍一圈。




睡夢中的人被他弄出的動靜驚醒,不等看清他的動作,只以為是他壞心要撲滅特意留的火種,爬起來就一腳踢過去。




“叔,別誤會,火沒滅。”隋文安踉蹌一下,他憋屈地好聲好氣解釋,捏了最後一捧雪補在裂口處,提起罐子走了。




應募士這才看清火坑邊堆的一圈雪,明白是誤會人了,但見隋文安穿的是囚衣,他也沒道歉,扭開臉往火坑裡丟幾根木柴,倒頭繼續睡。




馬廄門開闔帶進來的冷風讓靠門睡的人發惱,剛要發脾氣斥罵,在看見門外站的官兵時瞬間變得老實和善。




“官爺。”隋文安低眉順眼地問好。




“犯了什麼罪?”




“罪人的父親是輿縣前郡守。”隋文安羞愧道。




留有鬍鬚的官兵聞言霎時變了臉,再開口時失了溫和之色,冷硬地說:“此後幾天你負責盯著餘火,但凡失火,罪責皆在你。”




隋文安平靜地躬身道諾,等人走了,他繼續裝雪。待徐徐冒著青煙的火坑都圍上一圈雪,他這才拎著罐子坐回到自家人睡臥的草鋪上。




“外面還在下雪?”隋虎編著鞋底頭也不抬。




“停了一陣,又下起來了。”隋文安脫了草鞋倒雪,憂心地說:“再落幾日雪,待我們趕路的那日,恐怕雪要埋齊大腿。”




隋虎停下手上的動作,良久沒有開口,再低頭去編鞋底的時候忘了該動哪根草,他嘆聲氣,只得拆一截再編。




隋文安從草鋪下擇出一把稻杆,坐過去跟隋虎學著編鞋底。




時間在風雪間流逝,馬廄裡煮飯燒火的餘溫漸漸散盡,寒氣又起,沉睡的人被凍醒,一個個縮在草蓋下撕心裂肺地咳。




隋玉在睡夢中感覺身上蓋的草被人動了,意識緩慢甦醒,她正琢磨著是不是隋慧坐了起來,就察覺到褲腿被捲了上去。她猛地睜眼,就勢一腳蹬過去,腿上蓋的乾草飛了起來,塵土飛揚,激得其他人紛紛打噴嚏。




“你動我褲腿做什麼?”隋玉含著怒瞪向隋虎。




“嚇到你了?我看看你腿上的那東西是怎麼做的,我給你小弟也做兩條。”隋虎說。




“就是在布上戳一排眼兒,用麻繩串進去,將兩片布連在一起就行了。”隋玉坐了起來,解開腿上的一個草筒遞過去,說:“就剩那點布了,你們幾個分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