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趙西平信了,他起身往灶房走,說:“往後不能跟你堂兄堂姐有來往,我生平最恨貪官,我們在戰場上賣命殺敵保疆土,這些狗賊卻蠶食江山罔顧人命,我恨不得都給殺光。”




隋玉沉默了一瞬,點頭應好。




冷灶生了火,煙囪冒出青煙,趙西平往鍋裡添瓢水,將早上剩的冷粥熱熱,聽到外面有掃帚刮地的聲音,他往外瞅一眼,被撲起來的灰嗆了一聲。




“先灑水壓薄灰。”他皺了眉,不耐煩地問:“你沒掃過地?”




“噢噢噢。”隋玉忙放下掃帚去舀水往地上撒。




“真是個千金小姐。”趙西平冷諷。




隋玉不犟嘴,認認真真給小院灑水壓灰,再老實溫順地繼續掃地,堆起來的灰和雞屎鏟進筐裡沒丟,這些可以堆肥,莊稼收了倒地裡肥地。




粥熱了,趙西平端了自己的碗出來,說:“鍋裡有飯,自己去盛。”




隋良邁了一步,又扭頭看他姐。




“我們不餓,不吃。”隋玉拉著隋良站著不動,說:“我們在路上只吃兩頓飯,習慣了。”




趙西平沒管她是真不餓還是假不餓,他填飽肚子放下碗就扛起鋤頭和鐮刀下地幹活。




“我們也去幹活。”隋玉追出門。




“你在家待著,別累死在莊稼地裡了。”瘦得皮包骨,他一肘子過去能撞斷她一身骨頭,趙西平對她再看不慣,也不會磋磨女人跟孩子。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盡頭,隋玉收回視線,見對面院子裡的阿婆走出來了,她主動打招呼:“阿婆好。”




“你是哪家的姑娘?趙夫長的親戚?聽著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是他媳婦。”隋玉低頭,羞赧一笑。




“啥?”




“西平說等地裡活兒忙完了就請你們來喝喜酒。”隋玉又說。




老阿婆愣了,“什麼時候的事?之前可沒聽他提過。”




“就今天,阿婆你忙,我去洗鍋洗碗了。”隋玉裝害羞,快步進屋,還關上了門。




一進門她就換了幅神色,見隋良眼巴巴瞅著她,她走過去進了灶房,說:“餓了是吧?忍一忍,我們晚上再吃。”




隋良搖頭,他不餓。




灶上的鐵鍋像個桶,是個沒封頂的長方體鐵器,長有半臂高。隋玉探頭看一眼,裡面的稠粥還剩個底,她拿碗刮出來,淺淺的一碗,男人再撐也能塞進肚,他沒吃,應該就是給她跟隋良留的。




隋玉將剩粥放進食櫃,舀水泡鍋,洗了碗筷再洗鍋,順手將灶臺的邊邊角角都抹乾淨,油罐和鹽罐也擦洗得反光,斷掉的耳柄都給洗出了原色。




“鍋裡還有火嗎?()”她問隋良。




隋良湊到灶洞裡大吹一口氣,還有火星。




隋玉走過去,見地上豎了個樹樁子,樹縫裡冒出一縷白煙,她蹲過去看,樹樁子裡面燒空了,隨著她的呼吸噴進去,碳化的內壁浮出一抹紅光。原來火種保存在樹樁子裡,那她就不用再留火了。




走,出來。()”隋玉關上灶門,此時她飢腸轆轆,腿也餓得發軟,只好坐在那墩石頭上歇歇。




隋良走到水缸邊,舀半瓢水先喝飽肚子,又送去給隋玉。




隋玉接過瓢喝個肚飽,她嘆口氣,打個水嗝。




“嗐。”她笑了。




隋良也跟著笑。




“你笑什麼,小傻子,給,瓢放缸蓋上。”




隋良腳步輕快地跑過去,又跑過來,此時小院裡只剩他們姐弟倆,他難得露出幾分孩子樣兒。




隋玉歇過勁了,她拄著膝蓋站起來,說:“你跟我去把牲畜圈掃掃,然後我們出去找野菜,今晚多煮兩道菜,吃到飽,慶祝我們有落腳地了。”




隋良重重點頭。




牲畜圈跟院子等長,沒頂,圈欄齊肩高。隋玉走進去,發現地上鋪著沙,沙上散落著嚼碎的草渣,角落裡有兩坨軟塌塌的駱駝糞,很明顯,趙西平還養著駱駝。隋玉想到來時的路上問話的男人也牽著駱駝,她琢磨著每家應該都有一兩頭駱駝用來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