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書生 作品

第18章 悽夜(下)

夜無眠說完這番話,那行將被吹熄的燭火,止住了搖動,恢復了平靜,只是垂直地燒著;屋外的狂風,也突然停了下來,嗚嗚的聲音歸於寂滅,方才的一切,彷彿都是幻象,不可捉摸。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化妝奩拖過來,取出內部夾著的一片銅鏡,沾著發臭的脂粉,開始化起妝來。

假扮女子多年,化妝是基本功,時下女子流行的妝容、稍微老套一些的妝造,他都會化。他想著今夜既然要取張大球性命,得化一個帶點迷魅感覺的妝。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完成內力逆行的最後一步,膻中穴中的內力,始終還沒能引到丹田之中。

說不著急,是假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在他心中已經被唸誦了無數遍,內力的導引,也一次又一次在進行。可仍然是一無進展。

他苦笑了起來,“若丹田和膻中穴始終不通,那便是天要亡我了。”

無法使用內力,拿什麼去與張大球打?就憑頭上的髮簪嗎?他開始有些懷疑,今晚的自薦枕蓆之計策,是否過於草率和武斷了。

這個計策,等於是賭博,把寶全押在自己能夠逆通經脈上。如果押寶失敗,那就是滿盤皆輸。真可謂是拿著命在賭。

他化好了妝,坐在床上,內力開動,心經默唸,與此同時又是一番糾結,良久才釋懷。暗道:“可是,即便草率,即便武斷,這也是我當時能作出的最正確的選擇。哪怕失敗了,至少我也可以驕傲地說,我拼盡我所能,讓小姐,在這世上多活了一日。”

“屆時,我到九泉之下見到老爺,我也可以跟他說:老爺,阿眠我盡力了。”

當時當地的情景下,局面完全被賊人控制,他除了此策,別無法子,是以與其自責,不如饒過。

念及此處,他反倒顯得輕鬆了起來,嘴上竟然勾起了一抹,超越任何俗世間情感的笑容。

“《心經》說,‘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我一會兒擔憂自己不能成事,一會兒擔憂小姐明日的安危,看似在努力逆衝經脈,實際上,我的心思,全被這些外事外物,佔據開去。如此一來,即便衝一萬次經脈,逆行一萬次,丹田,也始終將是無法到達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