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晚 作品

第23章 瘀傷

那個場景祁安很多年後都還記得。夜已經很深,客廳裡面格外安靜,暖黃色光暈傾瀉灑下,明暗光影間變幻交雜。




鐘錶的滴答聲減弱,心跳聲卻無限放大,十七歲的少年斂去鋒芒與輕狂,給了她第一個回答。




他說沒什麼其他的,我對你好,只是因為我想這樣。不帶有任何目的,也沒有什麼企圖,就是很單純真摯的照顧和付出。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所有情緒破裂爆發,鼻腔中酸意難忍,眼眶泛起溼潤。




其實她早就習慣了那種齣器獨行的日子,習慣了在迷霧中無人問津,好與不好都要咬牙堅持下去,因為沒人肯朝她伸出手。




但漂流在汪洋中的人期待能找到歸途,置身黑暗中的人也渴望能遇見救贖。




眼睫顫抖不止,喉嚨被湧上來的腥鹹堵住,頭埋得更低了點,脊背弓起一道弧度。




溫熱的指骨忽然覆上來,睫毛刮過皮膚,體溫糾纏熨帖,陳澤野幫她擦了擦眼淚,放輕聲音哄:“早知道你這個反應,剛才就不應該和你說實話。”




祁安抿了抿唇,鼻音比平時重: "可是我不喜歡別人騙我。"




她這個樣子太可愛,像幼稚賴皮的小孩,陳澤野沒忍住笑了下,唇角弧度加大。“嗯,沒有騙你。”




時針轉過半圈,祁安的情緒重新平復下來。




門庭處懸燈亮起,秋雨夜總是格外寧靜,樹枝上的麻雀驚動掠過,地面水窪處留下一道浮影。陳澤野把祁安送到門口。




分別前,他特意提醒一句: "明天繼續來我這裡上藥。"捏著鑰匙的手一頓,祁安搖搖頭: “我自己來就好。”這種小事沒必要再麻煩他。




"不行。”晚風將他的黑髮吹亂,露出光潔額頭,陳澤野單手插兜,目光凝在她身上, “來我這裡弄。"




祁安覺得他的想法真的很難搞懂,有時候特別好說話,有時候卻又什麼都不聽。




“真不用了。”她眨眨眼,羽扇般的睫毛起起落落, "就是瘀傷,過幾天就能好。"




“那也不行。”陳澤野抬手在後頸上捏了捏,薄唇微動,自顧自地解釋理由, “除了我之外,誰都不放心。"




包括她自己。




br />氛圍又僵持了一會。




兩個人的距離沒拉開,他的體溫和氣息都被風裹挾著撲來,祁安忍不住往後退了一點,肩膀撞在扶梯的欄杆上。




這下徹底沒法躲了。




陳澤野好像也注意到了這點,鼻腔哼出很輕一聲笑。




祁安被這聲笑搞得有點難捱,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大概是因為笑起來的緣故,雙眼皮褶皺深了點,目光柔和,眼尾那顆淚痣在暗色中特別蠱。




最後無疑是她敗下陣來,揪著衣角點點頭。陳澤野終於滿意,說了聲晚安才放人進去。









國慶假期結束的第二週,運動會如約而至。一中課外活動辦得本來就少,好不容易找到不用上課的機會,大家興致都很高。




那天黎北難得放晴,洗刷過的天空湛藍一片,棉花糖似的雲朵鑲嵌其中。拂動的微風裡夾雜桂花香氣,丁達爾效應鑽出樹影,藍白校服連接湧成一片浪群。




校長主任輪番致辭演講,開幕式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結束,參加第一個比寒的選手被叫走去檢錄。




溫溪亭有事不在,鍾思琦被拉著去做計分,祁安什麼項目都沒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觀眾席角落。




耳邊有幾縷碎髮散落,流暢的下頜弧度連接肩頸線條,露出的兩條胳膊纖細脆弱,她正低頭寫著班級通訊稿。




已是十月中旬,夏末暑氣卻突然回溯,陽光滾燙灼灼,熱浪裹挾著悶燥翻湧而過,額頭滲出薄薄一層汗,被浸溼的碎髮沾染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