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晚 作品

第 81 章 幻覺

“會不會是你眼花看錯了啊?”




鍾思琦前夜通宵趕方案,又被組長拉去開了一上午的會,端著咖啡頭昏腦脹地從茶水間出來,看見手機上祁安發過來的消息,直接將電話回撥過去。




江大明法樓裡,祁安站在五樓天台的欄杆旁,冷風帶動長髮胡亂拍在她臉上:“不可能。”




“你不是說當時人很多麼?時間又那麼晚了。”鍾思琦偏頭把電話夾在頸側,將工位上的資料整理裝訂好,“認錯人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啊。”




“不會的...”




祁安想起前天晚上的場景,沒由來的衝動刺激大腦,她循著那道黑色身影一路向前追去。




可當時的人群實在太密,場面又混亂,有輛自行車橫衝直撞從身後過來,不巧剮蹭上她手臂。




書本材料嘩啦啦散落,人也不受控制地向另一側歪斜,失控摔倒在地上。




她穿得本就單薄,薄薄一層衝鋒衣緩衝不了什麼,痛意順著腿側向上席捲蔓延,叫人沒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撞人的男生連連道歉,單車支撐停靠在旁邊,俯身問她需不需要去醫務室。




祁安擺手說不用。




她顧不上痛,顧不上弄髒的衣襬,也顧不上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咬牙撐著地面站起身,視線焦急向前眺望——




喧鬧煌煌的步行路,昏黃路燈照亮角落,校內班車走走停停,可是那道身影不見了。




她沒追上。




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繞教學樓,穿過林蔭路,又走過一段長廊,路過兩座實驗室,她不死心地在那附近來來回回尋找。




可怎麼都沒能找到。




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裡,唇內細肉被咬破,腥鏽血味蔓延在口腔裡,她肩膀抑制不住地發抖。·




眼眶也酸澀著溼潤起來。




聞姝費了很大勁才把人找到,一路跑過來喘得厲害,氣還未平,被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嚇了一跳。




“怎麼了安安?”她從口袋裡找出紙巾,“剛才你看見什麼了?怎麼突然就跑出去了,我在後面叫都叫不住。”




“沒事。”祁安遲緩地搖搖頭,後頸細瘦骨節凸出,紙巾摺疊兩次摁在手心裡,很含糊地說了句,“就是太疼了。”




“啊?”




聞姝有看見她被撞到的那一幕,跟著擔心起來:“是不是剛才摔到哪裡了啊。”




“很嚴重嗎?我陪你去醫務室處理下?”




祁安只是很輕地說了句:“走吧。”




……




電話那頭安靜的時間太久,鍾思琦試探著叫她名字:“安安?”




祁安回過神來,額前的碎髮有些長了,被風吹著向兩旁斜散開,拂開細細密密的癢。




濃密的眼睫垂下,所有情緒悉數隱藏,祁安很小聲地接話,回應之前那個問題:“不會的。”




她不可能認錯的。




聽筒裡面傳來一聲




輕嘆,




鍾思琦有些不忍心,




停頓幾秒才繼續:“安安。”




“非要把自己困在過去嗎?往前走不好嗎?”




麻雀飛動掠過樹梢,浮雪簌簌落下,融化在掌心那處擦傷上,銀針刺穿皮肉的那種痛意。




十指連心,心口也跟著發疼。




她執拗地搖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才哽咽著開口:“不好。”




“可是你們已經分開快要五年了,不是五天也不是五個月,你知道五年能讓一個人改變多少嗎?你能保證現在的陳澤野還是你認識的那個他嗎?”




“人都是會變的。”




“安安。”鍾思琦語氣弱下去,“當年他不聲不響就消失了,五年來半點音訊都沒有,你真的就一點都不怨嗎。”




“我有什麼資格怪他呢。”




攥著電話的手指收緊,關節處泛起白色,祁安艱難地把這句話重複一次:“思琦,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怪他呢。”




“一切都是因為我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她永遠也忘不掉那個雪夜。




分開這些年她反反覆覆在想,如果那天她攔著不讓陳澤野去買買那塊蛋糕,是不是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自責的情緒早已換成根根硬刺,深深紮在她心中最痛的地方,經過歲月的打磨與沉澱,和血肉交纏融合在一起,怎麼拔都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