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27章





“在也沒事!長公子是好人!”




循著陌生婦人突兀響起的聲音,阿姒轉過身,聽到有小孩在說話。




晏書珩亦望過去,和婦人短暫對視一瞬,點了下頭。婦人這才繼續:“一年前我家小郎君沒了爹孃,一位親舊把小郎君接去武陵,僱我照看這孩子,誰知不久前那親舊去世了,他家人不願再留小郎君,我實在不忍,打算帶小郎君去宜城投奔我家親戚,可誰料在碼頭遭歹人欺負,幸虧碰到個氣度華貴的年輕郎君,看我們不容易還讓他的船隻捎上我們,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那位頂有名的晏氏長公子。”




阿姒腹誹:出身世家又位高權重,自然重名聲,施小恩小惠並不代表就是善人。




表面功夫誰不會做?




但她也知這對這婦人而言便是大恩,笑道:“您是好人,便也遇到了好人。”




婦人又誇那長公子有謫仙之姿、菩薩心腸,可阿姒一句都聽不進。




晏書珩見她沉默,心知無法僅憑隻言片語就讓她改觀。但他讓婦人和小郎君在露面,也不只是想讓她對他生出好感。




那小郎君很是乖巧。




見阿姒眼上蒙著布,稚聲稚氣地問:“阿姐是在和這位阿兄捉迷藏麼?”




孩子嗓音輕靈,阿姒柔聲道:“阿姐眼睛病了,這才要矇眼。”




小孩明白了,安慰她:“他們說我身負祥瑞,我摸摸阿姐腦袋,阿姐就好了。”




阿姒溫柔地蹲下身:“那便多謝小郎君,說不定明日阿姐就能好。”




可小郎君驀地低落了:




“阿父也被說是身帶祥瑞,從前我一摔倒,他摸一摸我腦袋我就真不疼了,可他卻未長命百歲。”()




本應無憂無慮的四五歲孩童,卻流露出大人般哀傷。阿姒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想看臥扇貓寫的《失明後認錯夫君》第27章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孩子年紀雖小,但甚是體貼,見阿姒看不見,又給她說起周邊景緻:“兩岸林木蒼翠,崖上有飛流從天而降。”




阿姒認真地聽著。




婦人稱這孩子四歲,但他不僅透著早慧的靈氣,言辭亦有條理。




顯然出身自世家大族。




只是可惜了,如此聰慧卻早早歷經人世疾苦,她摸了摸小郎君發頂,晏書珩則安靜立在一旁,垂眼淺笑著。




小郎君回艙後,只剩他們夫妻。




晏書珩忽而問:“我記不清了,不知我可與夫人提過家中親眷?”




阿姒茫然:“你家中……啊不,咱們家親戚,夫君未曾提過。”




晏書珩放下心:“我雖寒微,但也算與晏家沾親帶故,也是知道晏家船隻要在武陵停留數日,才藉此機會尋訪故友。”




阿姒不敢相信,但想想也合理,若非與晏家沾親帶故,他又如何能替晏書珩做暗探,武功折損後又如何能在這個“上品必出自閥閱”的世道下在建康謀得差事?




她打消對船的困惑,嗔道:“此前為何隱瞞,憑白讓我起疑?”




晏書珩笑容更為溫柔。




依他對阿姒的瞭解,她即便起疑也只會在盤算後再暗暗試探。




但這次她卻直接問他。




他耐心道:“此前見你畏懼權貴,怕你不安,才不敢貿然相告,但阿姒放心,我非高門子弟,至親也只祖父一人,




“不過現在我的至親中,多了你。”




阿姒微頓,心中一動。




她恐怕也和他一樣沒幾個親人在世,可他這句話卻讓她久違地感到踏實。




這夜,他們照例同榻而臥。




這已然成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此前他們各蓋各的被子。可今夜一上榻,青年便將阿姒捲入自己被中。




阿姒要後挪,卻被他嘆息似的“罷了”給擾了心緒,她以為他又要胡思亂想,便留在他懷中,以一個上半身親暱相擁、下身卻默契地隔開一尺距離的姿態交頸而眠。




同蓋一被的感覺甚是古怪,兩人的身子彷彿被纏到一處,氣息糾纏交融。




那捲輕柔的被子似有了極大力量,能把他們揉成一個人。




在這曖昧中,晏書珩淡聲道:“昨夜,夫人夢裡喚了長公子。”




阿姒驟然彈起,又被他按入懷中。




她記不清夢裡說了什麼,只記得夢中她的夫君變成了那位世家公子。




可相比夢到晏書珩變成她夫君,讓夫君聽到她夢中喊了晏書珩更要命。




她暗呼不妙。果然,白日裡他提起晏氏和晏氏長公子是有原因的!她不僅夢中喊了他,適才還誇晏書珩是好人。




阿姒惶恐道:“夢境紊亂,我確實記不得自己夢見




()過他,我都說了什麼?”




他在她耳畔低語:“我猜猜,昨夜夫人莫不是躺在我懷中,卻夢到自己和那有謫仙之姿的長公子親暱?”




“沒有的事!夫君別亂說……”




阿姒雙頰發熱,急急打斷他。




她的義正辭嚴,落在晏書珩眼中卻是惱羞成怒。他笑著從身後攬住她,臉貼著她頸側:“那便是我聽錯了。”




這般姿'勢像樑上相依相偎的燕子,昨夜後他越發繾綣,這本是好事,可阿姒卻被他說笑的話攪得無端心虛。




雖說夢見那青年只是因為頻頻聽到他名字,而非因為心中有他。




可她對江回的感情——信任、依賴、好奇……皆是真情實感,唯獨愛意無法保證有沒有,若有,又能有多少?




阿姒說不上來。




.




船行數日,很快到了江陵上游,再過兩座城池,便到江陵。




這夜,急雨忽至,阿姒被晏書珩從夢中叫醒:“上游有洪澇,稍後船在宜城碼頭停靠,我們改走一段陸路。”




此時已經小了,此時完全可以繼續走水路,但船還是靠了岸,阿姒只當眾人是防患於未然,並未多想。




道上有積水,難以落腳。




晏書珩蹲下身:“上來,我揹你。”




阿姒攀上他後背。




雨打在傘面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生生放大了這場雨,她摟緊身下郎君。




傘外雨幕環繞,下方積水氾濫。




在這朝不慮夕的世道,哪怕華族世家也避不開災禍,阿姒未敢祈求世間苦難獨獨對她寬容,過去數月阿姒就歷經不少磋磨。




她從來都遇風擋風,逢雨躲雨。




此刻被他護在背上、遮在傘下,阿姒恍惚想著,或許世間風雨真會繞著一個人走,與權勢地位無關。




僅僅是一把能遮得住兩人的傘,一個不需太寬闊但堅定的後背。




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阿姒低下頭,下巴擱在他肩窩:“夫君。”




“嗯?”晏書珩將她往上挪了挪。




“無事,留意腳下。”




竹鳶替他們撐傘,嘴角浮起痴痴的笑。稍後方,破霧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起前夜晏書珩所問的那些話,頓時瞭然。




但他仍猜不透,這是出於狩獵欲和掌控欲,還是真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