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107章

“殿下怎麼了?”




陳卿瑤不解地要上前,卻被李霈制止了:“兒臣……我在上藥。”




陳卿瑤透過博古架上花瓶的間隙,隱約見到李霈坐著,一手用力撐著桌案,頭隱忍地垂下,宛若拉滿的弓。




“呃……”




他痛喘了一聲。




“阿姐。”




又是一聲隱忍的叫喚。




陳卿瑤不在意他亂七八糟的稱呼,擔憂道:“可要幫你?”




“我自己……可以。”




李霈隱忍道。




自小受慣欺負,他不願讓自己痛苦的呼聲為那些人增添愉悅,哪怕拿炭塊烙在他頸上,也氣息不變,而今這些隱忍的功力,被他用在了別的地方。




李霈肆無忌憚地望向陳卿瑤。




那雙溫柔清麗的眸,如御花園中的梨花,乾淨無暇。




她定不會想到,她名義上的兒臣,竟藉著個博古架的遮擋對著她自讀,還裝作談話,一聲聲地喚她。




“阿姐。”




少年肆無忌憚又喚了聲。




他藏起語氣裡的情慾,傳到陳卿瑤這裡,只聽出了痛苦。




她愈發擔憂,越過博古架來到桌案前,關切道:“究竟怎麼了?”




書案很大,李霈垂著頭,一手撐在桌上,另一手被桌子擋住。陳卿瑤只能看到他的發冠,及繃緊的肩。




李霈攥緊拳頭,未露出任何跡象:“無礙,只是想問你,可有帕子。”




陳卿瑤取出帕子,見他青筋凸起的額際滲出汗滴,下意識要給他擦掉,剛觸到李霈額際,他忽地抬頭。




少年眼尾緋紅,他眉眼本就好看,此刻像暗夜盛放的罌粟,豔麗到極致。




他這般仰著面看她,目光虔誠,甚至帶著狂熱的興奮。




像蛇遇到合心的獵物。




陳卿瑤愣住了。




只對視短暫一眼,她竟覺得自己被豔麗的毒蛇盯上。




她要收手,卻被他握住。




李霈渾然不曾察覺她的僵硬,仰著臉對她虛弱地笑笑,從她手中取走她的帕子:“阿姐不必為我擔憂。”




接過帕子時,他手觸碰到她的掌心,指端燙得厲害。




陳卿瑤驀地縮回手。




“你先解毒。”




她匆忙消失門後。




少年的興奮再也抑制不住,竄過全身,彙集到一處,熱得要命。




他仰靠著椅背,掀開袍角,將那方微涼的白色綢帕覆在上面。




裹住,再輕揉。




手越攥越緊,帕子上的涼意蕩然無存,被磨得要冒出火星子。




火星掉入柴堆。




烈火從帕子處燒開,勢頭迅猛,燃遍四肢百骸,猛然衝向頭顱。




轟——




陳卿瑤正焦灼地立在門外瞎猜時,書房內忽地傳出一聲椅子四腳磕到地面的響動,只一下,隨後是少年極暢快,又頗為無助的一




聲悶哼。




陳卿瑤忽有了猜測。




他中的,莫不是催情的藥?




這讓她思緒一片凌亂,想到李霈不斷喚她“阿姐()”,還要了她的帕子,以及那一樽神似她的玉觀音……




是她多心麼?




書房裡安靜下來。




陳卿瑤什麼也顧不得想,一攏衣襟便匆匆離了這方院落。




房內,檀香裡不知摻入了什麼香料,香氣驟然濃烈。




李霈手上攥著那方被浸溼雪白的帕子,姿態散漫,鳳眸慵懶,含笑望著前方聖潔的白玉觀音。




真是抱歉,弄髒了她。




聽著她凌亂的步聲遠去,李霈靠著椅背在笑,胸腔直震。




原來,那種事這樣有趣麼。




.




回宮後,陳卿瑤越想越覺難堪,可李霈一直很古怪,初見時死氣沉沉的目光讓她無法將他與情慾想到一處。




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個小少年啊。




她決定遠著他。




此後近月,除去陪皇帝下棋,其餘時候陳卿瑤閉門不出。十五那日,李霈來請安,被她尋藉口打發了。




這日,她在涼亭中為皇帝研墨。




天氣燥熱,陳卿瑤故作體貼地用帕子為皇帝拭去額上汗水,皇帝年近四十,但瞧著至多三十出頭,他的眉眼讓陳卿瑤想到太子表兄,又想到姑母。




如今思及姑母,卿瑤心裡還是會一陣陣揪緊,她忘了從皇帝臉上收回目光,擦汗的動作也未停。




李霈入內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對他避而不見的女子,正在為他的父皇擦汗,神情痴迷。




帕子和那日遞給他的那塊一樣。




他不動聲色挑起眉梢。




倘若她知道那日她為他擦汗時,他的手正握著被她勾起慾念的那處。倘若知道那帕子被他的東西弄髒了……




她是會因為他們表面上的母子關係而羞恥,還是會惱怒?




但李霈是個有耐心的獵手。




他斂起眼底暗色,規矩恭敬地行禮:兒臣參見父皇、母妃。?()_[(()”




陳卿瑤淡然朝皇帝福身:“陛下要議公事,臣妾便先行退下。”




出式乾殿後,她端莊的步子立即加快,很快回了寢宮。




誰知沒一會,李霈來了。




半刻鐘前才被撞見,她也不好再編理由,陳卿瑤特地換了身保守的衣裙,髮髻素淨,往正殿去。




“聽聞母妃近來身子不適,兒臣特地前來探望。”李霈態度恭順。




陳卿瑤也很端謹:“殿下不必掛心,本宮並無大礙。”




李霈目光掠過她攏得緊緊的領口,不動聲色地笑了:“那日不慎中藥,因未經歷過不知所措,母妃見笑。”




陳卿瑤細思後,覺得他那日是否故意並不重要,保持距離即可。




便淡道:“無礙。”




李霈又道:“母妃想必也猜出來兒臣中了什麼藥吧。”









()容易翻篇的尷尬被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翻出來,她敷衍道:“本宮一介深宮婦人所知甚少,哪猜得出?”




猜不出又怎麼會跑掉呢……




李霈牽唇笑了。




他淡道:“是媚藥,早在母妃去兒臣書房前,兒臣便知道了。”




早就知道?




陳卿瑤不滿地轉向他:“早就知道,那為何本宮前去時,你不避嫌?殿下此舉,是對本宮的冒犯。”




她已備說辭好應對他可能有的悖倫念頭,從此與他拉開距離。




可李霈慢悠悠念著“避嫌”和“冒犯”這兩句話,稍許瞭然頷首。




“母妃避著兒臣,是因此事?




“是兒臣失慮。雖知道人該有禮義廉恥,但因接觸的人寥寥無幾,於‘禮’之一字理解片面。況且,在兒臣看來,情愛色'欲和飢飽冷熱並無區別。倘若兒臣是有心與旁人交歡,或是要洩'欲,自會支開您。可那次兒臣是中了藥,起欲並非出於意願,因而認為和尋常受傷沒區別,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陳卿瑤勉強聽懂了。




李霈自哂地笑了:“若不是男歡女愛,我也不會生到世上。因而兒臣從前對男女□□一事嗤之以鼻。”




只不過是從前。




現在,因為她,他改觀了。




陳卿瑤雖比他大三歲,還是他名義上的長輩,但聽他輕飄飄地說起“□□”,耳根子也忍不住發熱。




罷了,這少年雖已十七,但若按閱歷,很多方面的確“不諳世事”。




她耐心解釋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心中無慾,任何行徑都無淫邪之分。本宮自不會認為殿下有意冒犯,但旁人不一定,殿下往後留意著些。”




李霈聽話地頷首。




“阿姐放心,我當阿姐是自己人,又因阿姐寬容善良,才一時忘了。旁的女子跟前,我會保持距離。”




陳卿瑤算是明白了。




他叫她“阿姐”,都是在脆弱之時,或是信任她的時候。




念著他身世可憐,她也沒糾正。




但這件事也讓她意識到縱使李霈聲明對情愛並無興趣,但如今的他終究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




她還是得稍微避著些。




那日後,她雖沒有在明面上迴避李霈,但與他說話時,會端出長輩的架勢,十足的正經端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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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藥的事被陳卿瑤不露痕跡地透露給三皇子。再次私會時,三皇子很沉默,目光內疚而複雜。




天氣炎熱,陳卿瑤出了薄汗,歪著頸要去擦拭,不小心露出一道紅痕。




三皇子看到了。




他張口欲問,最終什麼沒說。




陳卿瑤拉高領子,欲蓋彌彰道:“殿下別誤解,是蚊蟲叮咬所致。”




她沒說謊。




可她越解釋,三皇子越痛苦。




末了,陳卿瑤泫然欲泣:“我……這是陛下情不自禁時弄的,昨夜他要我侍寢,被我以來月事推拒了。”




三皇子低頭不語。




不日後,他派人給她傳信,說要藉著七夕燈會製造一場大火,讓陳卿瑤金蟬脫殼。他還說,會委屈她幾年,過後再讓她以陳氏女的身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