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圓圓圓 作品

第 55 章 哥哥





燕雲幾l乎是下意識把林鳳鳴拉到了身後,凝著臉色看向那人。




林鳳鳴一頓,陡然想起來這似乎是燕雲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見到林安,在此之前,他對林安的印象一直都來源於各種人的口頭。




當燕雲看到那人時,不出林鳳鳴的意料,他忍不住蹙起了眉——這和燕雲,甚至可以說和大部分網友想象中的林安都不一樣。




作為吸著弟弟血長大,為了將林鳳鳴留在身邊不擇手段到敢去跳樓的人,他看起來並不偏執也不驕縱,反而異常溫和,看到燕雲後甚至得體地笑了一下,隔著防盜門道:“你好,你就是寧安的愛人吧?我是他哥哥,初次見面。”




這人身上的一切都讓人難以言喻的不舒服。




燕雲眯了眯眼沒接話,林鳳鳴抬腳走到防盜門前,冷淡地看著林安滾著輪椅掙扎著來給他們開門。




破舊的防盜門發出刺耳的聲響,配上坐在輪椅上那個只有半截的身影,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憐。




林安卻並未表現出一絲狼狽,反而態度有禮道:“請進吧。”




房子小到沒有玄關,只有一道狹窄的走廊,入門之後的手邊就是廁所,在往裡的右側是廚房,而後就是逼狹的客廳和兩個不大的臥室。




右邊住的是任敏和林勇輝,左邊住的是林安,曾經還住著林鳳鳴,只有左邊的臥室帶陽臺,之前家裡唯一一臺洗衣機就擺在那裡,後來為了給林安治病,也賣掉了。




林鳳鳴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熟悉的客廳,說是客廳,其實連沙發都沒有。




燕雲蹙眉看了一圈,抬手從旁邊拎了一把快散架的椅子放到林鳳鳴身後,又給自己拎了一把,拉著身旁人就坐了下去,態度自然的彷彿這是他家一樣。




林安見狀動作一頓,最終並未說什麼。




燕雲個子高,坐下後有些伸不開腿,林鳳鳴見狀一改之前鈍刀子割肉的打算,直截了當地開口道:“任敏已經放棄了林勇輝的遺產繼承,只剩你了。”




林安態度溫和道:“我聽說爸爸留下了十萬塊錢,他欠了多少?”




林鳳鳴:“二百萬。”




“之前有人告訴過我,繼承遺產就要相應地承擔債務。”林安態度依舊平和,“二百萬是我和媽媽這輩子都賺不來的數目,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想必那些追債人也拿我這個殘廢沒辦法。”




他一副債多不愁的老賴樣,卻表現得泰然自若:“所以,我不會籤的。”




聽到這個“有人”,燕雲驀然蹙了眉,林鳳鳴彷彿早有預料:“你以為你不籤就能拿到這筆錢嗎?









林安微笑:“爸爸是犯了錯,但他總有出來的那天……”




林鳳鳴冷笑:“他出不來了。”




林安驀然一頓,而後嘆了口氣,彷彿真的是林鳳鳴的兄長一樣教訓道:“寧安,他怎麼說也是你的父親,就算他再有錯,你也不能連自己親生父親都不認吧?”




他說話溫溫柔柔的,卻聽得燕雲頭疼,恨不得直接給他扔下去。




“他是你親爹,不是我的。”林鳳鳴卻彷彿早就習慣了林安這幅不陰不陽的樣子,語氣依舊平淡,“與其關心他能活多久,不如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林安搖了搖頭:“寧安,就算你不認,我們也是一家人。如果爸爸真的不幸去世了,你不會放著哥哥不管的。”




林鳳鳴嗤笑一聲,不屑到話都懶得接。




連燕雲都被林安這幅自信的樣子逗笑了,他的笑聲在此刻格外明顯,林安聞聲看來,他擺了擺手笑道:“沒想到我這大舅子還挺幽默,活這麼大頭一次見這麼自信的人,厲害厲害。”




林安一頓,而後和和氣氣地笑道:“這不是我自信,而是事實。”




林鳳鳴正想嘲諷他的自信,手機卻突然響了,他低頭看去,只見來電人是樂冬。




他頓了一下接起來道:“怎麼了?”




樂冬的聲音有些興奮:“林勇輝背後那個人,我查到了。”




林安明顯聽到了一點端倪,臉色跟著微微變了幾l分。




林鳳鳴見狀抿了抿唇,站起來輕輕拍了拍燕雲,示意自己馬上回來,而後轉身走出了客廳:“你繼續說,我在聽。”




屋內瞬間只剩下了燕雲和林安兩個人,燕雲好整以暇地翹著二郎腿,拿起手機點開了微博,全當林安是個空氣。




林安泰然自若的表情霎時出現了一絲裂痕,而後他故作雲淡風輕地率先開口:“你是十五歲那年才認識的寧安吧?”




燕雲快被微博信息和經紀人發來的消息淹沒了,此刻一心十八用,更是直接點開了林鳳鳴的微博,看對方這些天都在編排他什麼。




然而這一看不要緊,只見最近七天他都在連續更新燕雲的小視頻,每次配的文還不一樣,分別是:




“某人失憶七天,第一天留念。”




“第二天,醫生說暫時沒有恢復記憶的趨向。”




……




“第七天,又聽話又傻的小狗要走開,還有點不捨。”




看到最後一條,燕雲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難看,林安卻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在此你們相識之前,他已經照顧我十五年了。他這個人就是嘴硬,你應該也知道。”林安輕聲道,“小時候他總是黏在我身後叫哥哥,讓我抱他,後來發現我抱不了他就跟我生氣,從此再沒喊過我哥哥,但一直都很細心地照顧我……和眼下的樣子一模一樣,他只是在和家裡置氣罷了,唉,這孩子和你結婚這麼久也沒長大嗎?”




燕雲聞言終於收了手機,忍不住挑了挑




眉,神情有些微妙,看起來好笑中帶著荒謬:“你以為他不願意叫你哥哥是在跟你置氣?還以為他細心照顧你體現了他對你的感情?”




林安篤定又坦然地回道:“不然呢?”




“自欺欺人如果也算藝術的話,你現在應該已經身處藝術殿堂了。”燕雲收斂了笑意,眉眼間的嘲諷盡出,“他不願意喊你,是因為他對著你這張臉作嘔;他照顧你是因為他逃不了,不照顧就要捱打。”




“你們親手把人逼到這步田地,然後又舔著臉說是他自願的?”燕雲擲地有聲地嘲諷道,“賤不賤啊?”




林安活這麼大被任敏和林勇輝保護得極好,幾l乎沒聽過這麼直白的話。




他雖然先天殘疾,上學困難,卻自學了不少書,自詡是個文化人,聞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你說的全部都是對寧安的主觀臆斷,你根本不瞭解他。還有,寧安怎麼會找你這種粗鄙之人?”




“因為他喜歡我,還能因為什麼。”燕雲挑了挑眉,“我不瞭解他?哦對,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跳樓那天,你父母把短信發到了他的手機上,不過沒等他看到,那條短袖就被我刪了。”




林安的表情徹徹底底地變了,但很快他又鬆了口氣道:“怪不得他當時沒來醫院,原來是你刪的短信,這不更說明他——”




燕雲慢條斯理地打斷道:“不過他高考完當晚就知道了我刪他短信的事,但他提都沒提,甚至還故意裝睡等我親他,知道為什麼嗎?”




燕雲滿意地看到林安驀然變了臉色,他勾了勾嘴角帶著惡意道:“因為這是他默許的,對於他來說,你的命還沒我的吻值錢。”




這些其實都是林鳳鳴在綜藝上說過的話,林安卻聞所未聞。




他們家已經窮到為了他的病窮途末路,根本沒有閒錢去開vip看什麼綜藝。




林安聞言驀然咳嗽起來,他撐著輪椅去旁邊的桌子上翻找著藥,燕雲好整以暇道:“大舅哥找什麼呢?我替你找吧。”




他嘴上這麼說,人卻坐在椅子上動都不動。




林安咬著後槽牙不說話,翻到藥後一口吞下,靠在輪椅上半天才緩過勁。




不過他剛緩過神,就又恢復了那副勝券在握的姿態:“你聽過馬戲團那隻小象的故事嗎?”




燕雲壓根不接話,林安卻嘆息道:“被鐵鏈從小拴住的小象,即使長大也不會嘗試去掙脫那些繩索。寧安就像那隻小象一樣,他習慣了為我而生,被我命令,但他後天接受了不該接受的教育,所以才會被你這樣稍有背景的人騙走。”




聽到這裡燕雲終於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卻帶著憐憫。




當時雲英不過是個派出所所長,燕九州也只是個寫劇本的,兩個人一個月加起來八千塊,對於林安來說這居然就算是“有背景”了?




這個失去雙腿,活在方寸之地的男人,固執地品著十幾l年前的老黃曆自我欺騙,居然還能把自己騙得津津有味。




“故事講得不錯。”燕雲恨不得給他鼓鼓掌,“不過你似乎忘了




你爺爺是怎麼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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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固執又自以為是地溫聲道,“因為從小受我的命令,他天生對佔有慾強的人難以抵制,你以為他喜歡的只是你嗎?他只是習慣在感情和生活中被強迫命令的感覺,就算換個人也是一樣的,他只是在你們身上找尋我的投影罷了。”




林安故意裝作著雲淡風輕的樣子,實則卻儼然一副把燕雲當成敵人的樣子。




燕雲聽著聽著卻笑了:“不好意思,我因為一些事……才從醫院出來,不大清楚你在說什麼。”




林安臉色一頓,語氣依舊溫和:“你在用我父親的事威脅我?”




“不不不,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下,我有點失憶,截至目前還沒徹底想起來。”燕雲若有所思道,“至於你說的那些控制、強迫什麼的,我也聽不太懂……你是在指我?還是在罵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