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194章 臨行

若此法得當,朝廷大可將邊僻之地開拓為甘蔗田,以十年為期,來日蔗務定會遠超京師水務,每歲至少賺得千萬兩銀錢。”

“十年為期啊——”政和帝略略蹙眉。

李惟儉察言觀色,心中暗忖,是了,夏秋之際便要與準噶爾開戰,這大戰將起,錢糧自是流水一般銷出去。聖人只怕等不得那般久,就想要一筆快錢。

李惟儉略略盤算,料想水泥一事,修葺河道之餘,又拓出良田無算,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殺器,他李惟儉不可能私下佔大頭。與其事後被皇帝腹誹,不如趁現在當面吐口。

因是李惟儉又拱手道:“除去蔗務,臣還請聖人下一道旨意,准許臣創辦水泥務。”

“水泥務?”

李惟儉道:“年前臣拜訪恩師,恩師念及黃淮百姓多苦多難,又籌算修葺河道靡費甚巨,因是感懷不已。臣回頭兒便起了心思,想著既然三合土牢固無比,那能否能用三合土築堤壩,以解水患?”

政和帝笑著頷首:“難為嚴卿想民之所想啊,倒是復生,此舉頗為異想天開……額……莫非復生有所得?”

“正是。”

政和帝精神一振,追問道:“哦?有何所得?”

“回聖人,臣以石灰、黏土、碎鐵渣碾碎煅燒,所得灰色粉末,遇水結石,數日後便堪比岩石,且不懼雨水沖刷。”

“竟有此物?”政和帝大吃一驚:“果真堅硬如岩石?”

李惟儉道:“額……怕是略有不如。不過以鵝卵石、沙土、竹筋混合水泥,所築石塊不拘是修城還是整飭河道,料想都夠用了。算算拋費起碼能省下六成。”

“好,很好!”

李惟儉道:“臣先去兩廣辦蔗務,待有所成,立刻北上江南,尋一地創辦水泥務。若聖人允許臣在江南募資合股,說不得——”

說不得什麼?說不得就是另一個京師水務!

政和帝蹙眉擺手,負手來回踱步。過得須臾,政和帝問道:“復生,這水泥方子可易於保密?”

李惟儉實話實說道:“回聖人,此事只怕不易。水泥所用之物不外乎石灰、黏土、碎鐵屑,水泥務又要造窯煅燒,外間人等雖一時不知,可過後反覆試驗,遲早會猜出方子來。”

“唔——”

政和帝暗自思忖,這受困於水患的又何止黃淮?地方官每到任上,必籠絡地方大戶,籌集銀錢,以修橋補路,既賺了名聲,又得了實跡,如此一舉兩得。

奈何有能為的地方官終究還是少數,大多數地方官到了地方,張羅一番眼見應者寥寥,乾脆就混起了日子。

指望官府出錢?呵,每歲夏秋稅賦,大頭都被上頭抽取,連六房小吏的俸祿都是從火耗裡來,哪裡還有多餘的銀錢去整治水患?

李惟儉造出水泥自是好的,只是這銀錢——

李惟儉觀量聖人神色,緊忙將後續的手段和盤托出,直聽得聖人瞠目結舌。小小水泥,聽著造起來也不算繁複,政和帝起先只想著在草原、瀚海上築造堡壘,如此一路鋪展下去,遲早將準噶爾賊子圍死。其後又想著修堤、修橋乃至修路,卻從未將之與良田勾連起來!

以水泥築堤,再將未來所得良田發售,只消一個成例在先,這水泥務只怕就會如滾雪球一般迅速鋪展開來啊。

雖說開拓一地之後,不似水務那般每歲都有出息,可就算是一錘子買賣,大順這般廣闊,單單是江南一地就要鋪展個許多年。江南一地上等水田作價十兩,若淤出一千萬畝來,那豈非就得了上億兩銀錢?

這般手段,陶朱在世也就如此了吧?

政和帝心下狂喜,只覺天賜李惟儉輔佑他成就大業。因是看李惟儉愈發順眼,錯非幾個皇女年歲實在與李惟儉不相當,政和帝都想將公主下嫁了!

同行不通婚?笑話,關隴李家跟湖廣李家差得遠了!外戚不得干政?倘若旁的駙馬也能有李惟儉這般本事,政和帝也讓他當官兒!

忽而想到胞弟那寶貝女兒夢卿與之年歲相當,只是忠勇王那女兒奴將女兒寶貝的什麼也是,直言十八歲之前絕不出嫁……李惟儉到時候都二十多了,只怕等不得那般久。

嗯,此事容後再議。

政和帝回過神來,正色道:“復生此舉大善!此番南下,朕賜你王命旗牌,督辦蔗、水泥二務。”

王命旗牌?大順可不是滿清,沒什麼尚方寶劍,這王命旗牌就是欽命,說白了就是欽差,見官大一級。

李惟儉大喜,趕忙拜道:“臣謝過聖人。”

但見政和帝兀自不放心,說道:“除此,朕再派一哨京營,沿途護佑復生周全。朕再賜你手書兩封,若在地方遇到為難事,可持朕手書自去尋當地督撫。”

這下輪到李惟儉惴惴了,他思忖道:“聖人,臣此番南下時短,只怕見不到大成效。”

政和帝臉一板,說道:“朕怎會不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復生辦事周全,且多有奇思,此番朕放權與你,伱儘管放手施展就是了。”

李惟儉略略鬆了口氣,這才拜謝了。其後君臣又說過一會子話,眼見時辰實在不早,一旁的戴權連連出言提醒,政和帝想起今日定好了與太妃一併用午點,這才打發戴權將李惟儉送出宮去。

戴權手捧拂塵,笑吟吟領著兩個小黃門將李惟儉送出宮外,兀自停在宮門處笑著觀量。

待迴轉身形,身旁的小黃門就道:“乾爹,瞧這架勢,這位李大人正當紅呢。”

“當紅?”戴權冷笑道:“李大人這般人物,豈能用當紅二字?”

“那——”

戴權壓低聲音道:“今兒教你個好兒,你且往後瞧,十年、二十年,這位李大人才是真真兒的不倒翁!”

小黃門不禁暗暗咋舌,又道:“乾爹,李大人與榮國府沾親帶故的,這般說來,賈家那位豈不是——”

“你懂什麼?”戴權呵斥道:“賈家是賈家,李大人是李大人。”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說道:“這般說吧,倘若此時賈家造反,這位李大人就算知情不報……聖人只怕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啊,懂了嗎?”

兩個小黃門頓時瞠目。造反知情不報,這等大罪都不治?這位李大人何止是不倒翁啊,簡直就是定海神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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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新鮮出爐的不倒翁李惟儉出得宮闕,頓時躊躇滿志。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須得在五個月內操辦蔗務與水泥務,期間還要抽空回趟金陵瞧瞧大伯,更要去一趟揚州。

如此,這時間須得算仔細了。出得宮城,李惟儉心頭火熱,這會子哪裡耐煩坐馬車?趕了丁如松去坐馬車,他自己騎了馬是打馬就走。

這會子時辰還早,老師嚴希堯只怕還不曾放衙,因是李惟儉打馬去了外城,將早就準備好的鍋駝機與下一代蒸汽機圖紙盡數交付。

這日匠人門依著李惟儉的吩咐,用那蒸汽機帶動鏜床,略略試驗,除非有些廢刀頭,那刀頭高速之下時不時就會崩斷,其餘一切都好。

區區刀頭,先前李惟儉主持反射攪拌爐煉了一堆高碳鋼,正愁無用武之地,乾脆打製成刀頭。

李惟儉又叫過廠子三名管事兒,仔細交代了他離開這幾個月的生產計劃,這才打馬而去。

臨近申時,李惟儉到了嚴府。

略略等候,便等到了回返府邸的老師嚴希堯。二人進得書房裡,僕役奉上香茗,李惟儉便將面聖、辭行之事說將出來。

“復生這就要走?怎地這般急切?”嚴希堯納罕道。

李惟儉苦笑道:“時不我待啊。若弟子五個月內趕不回來,那戰事可就趕不上了。王爺早前可是應允了,說帶著我去青海賺些軍功。”

嚴希堯瞠目:“軍功?復生何至於此啊?”

李惟儉口不對心道:“這不是爵位再往上升就得要軍功嘛。”

嚴希堯頓時哭笑不得:“老夫還指望著致仕後復生執掌朝政,怎地復生要做勳貴?”

李惟儉就道:“老師此言差矣,太上在位時,可是有位賈半朝啊。誰說勳貴就不得執掌朝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