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悲歡不通、探春宴

見過了賈母,又往東院兒而去,方才行到儀門左近,便與李惟儉、琥珀撞在了一處。

寶玉心下納罕,脫口便道:“儉四哥這是打哪兒來?”

卻見李惟儉只是肅容大步流星一晃而過,朝著寶玉擺了擺手:“回頭兒再說!”

剛見過黛玉,這會子心緒正好,且大老爺又犯了病,李惟儉哪兒有功夫搭理寶玉?

李惟儉快步自西角門出來,轉進黑油大門。過得三重儀門,遙遙便聽得內中啜泣聲此起彼伏。

自有婆子入內稟報,賈璉便迎了出來。

“儉兄弟。”

“如何了?”李惟儉問。

“這——”賈璉沉著臉兒搖了搖頭。

當下再無贅言,李惟儉與賈璉一道兒入得內中,便見幾房姬妾圍攏了,床榻上邢夫人正俯身探視,鳳姐一旁束手而立,又有一太醫端坐診脈。

王熙鳳眼見李惟儉到來,又見一眾姬妾實在不像樣子,禁不住出言道:“亂哄哄的實在不成樣子,大太太,我看不妨先將人散了。”

邢夫人這才醒過神來,衝著一眾姬妾罵道:“錯非你們這些騷蹄子勾搭著,老爺哪裡會壞了身子骨?你們也別辯解,黑母雞一窩兒誰比誰乾淨!趕快散了,莫在這裡哭喪添堵!”

十來個姬妾哭哭啼啼散去,李惟儉這才得空上前。

邢夫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喪著臉兒道:“儉哥兒!”

李惟儉瞥得大老爺賈赦這會子口眼歪斜,口涎流淌,禁不住納罕道:“大太太,這是何故啊?”

“這……”邢夫人自知隱瞞不得,當下只得實話實說。

卻是昨兒那山西煤礦股子漲到了二兩一股,賈赦又自工程裡貪了幾百兩銀子,一高興便吃了虎狼之藥與姬妾廝混。

早起時還在與邢夫人商議著,那山西煤礦股子實在不保準,須得儘快出手賺上一筆。倘若遲了,說不得就會人去樓空。

當下賈璉打發管事兒的去發賣股子,誰料那燈市口的股子代辦處早已人去樓空。管事兒的去的時候,上百號買了股子的百姓已然將那客棧給砸了,惹得巡城兵馬司派來兵丁將街面圍攏了拿人。

管事兒的不敢怠慢,探聽了虛實緊忙拔腳往回就跑。那大老爺賈赦還在發著白日夢,聽聞管事兒的回報,頓時氣血上湧,身形搖晃,叫了聲‘痛煞我也’轉頭便仰面倒地。

略略說過,邢夫人急切道:“儉哥兒,可不能跑了那天殺的騙子!”

旁的也就罷了,邢夫人可是抵了不少嫁妝呢。若追不回銀錢,人家當鋪可不管她這二品夫人,那嫁妝一準兒是要不回來了。

便見李惟儉頷首道:“料想早已有人報官,回頭兒我與王爺言說一番,此案汙名股子交易所,絕不會等閒視之。”

眼見此時太醫診治過,李惟儉忙問:“大夫,大老爺情形如何?”

那太醫搖頭嘆息道:“早前大老爺便發作過一回,如今又再發作……在下盡力而為,大抵能保住一命。只是往後再不好大悲大喜,尤忌飲酒……”許是想著賈赦癱了,怕是往後沒機會再飲酒,太醫便道:“罷了,我先開一方子,再行一遍針看看吧。”

李惟儉頷首道:“既如此,勞煩大夫了。”又與邢夫人、賈璉、王熙鳳道:“這裡留大夫診治就是,咱們不好在此攪擾了。”

眾人應下,邢夫人心下無著落,掩面啜泣而出。李惟儉回身行走之際,恰好與鳳姐對視了一眼。

二人眸中意味深長,鳳姐兒眼中雖掩飾了,卻依舊難掩雀躍之意。

賈璉方才得了承嗣,如今大老爺又癱了。邢夫人不過是大老爺身邊兒的應聲蟲,沒了大老爺撐腰,來自公婆的逼迫頓時少了一大半。一時間鳳姐只覺神清氣爽!

出得正房,好似為了堵邢夫人之口,就聽李惟儉蹙眉道:“世叔與嬸子這又是何苦?不過是區區八千兩銀錢,我又不曾催著要,何苦犯險?”

邢夫人只顧著啜泣,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還錢?她與大老爺就從沒想過還錢這種事兒!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犯了貪念,這才被那騙子哄得又虧了大幾千兩!

就聽鳳姐兒道:“大老爺如此……好歹留得了性命。老太太這會子只怕等的急了,咱們快些去回話兒吧。”

眾人應下,邁步方才出得儀門,遙遙就見一丫鬟自黑油大門慌慌張張奔來。李惟儉搭眼一瞧,卻是寶釵身邊兒的鶯兒。

王熙鳳自是認得,遠遠便道:“鶯兒,這是怎麼了?可是老太太——”

那鶯兒奔行到近前,上前不接下氣道:“二奶奶……不……不好啦……哈……我家太太……哈……昏過去了!”

“啊?”

鶯兒快急哭了,頓足道:“王太醫可在?二奶奶快請王太醫與我家太太瞧瞧!”

此言一出,莫說是邢夫人、王熙鳳,便是李惟儉都變了臉色。這邊廂大老爺二次中風,人都癱了,合著還不如薛姨媽昏過去緊要?

事不關己,李惟儉自是不用開口;鳳姐兒心下厭嫌,想著總歸是外人,正要措辭言說,便聽邢夫人罵道:“你家姨太太不過是昏厥了,我家老爺可是癱了,孰輕孰重你個丫頭拎不清也就罷了,寶姑娘也拎不清?”

“啊?”

王熙鳳便道:“大老爺舊病復發,王太醫這會子正在施針,等閒怕是走不開。”

鶯兒啜泣著,連連道惱:“都怪奴婢,奴婢實在不知——”轉眼瞧見李惟儉,頓時好似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求肯道:“儉四爺知岐黃,還請儉四爺給我家太太瞧瞧!”

好歹是自家姑姑,王熙鳳便在一旁道:“儉兄弟,也是趕巧,有兩位太醫這兩日告了假,府中只餘下王太醫一位。若儉兄弟方便……”

話已至此,再推脫就是不近人情了。李惟儉頷首道:“我不過略知岐黃,也不知能不能幫上手。姨太太到底為何昏厥了過去?”

鶯兒支支吾吾不肯言說,只道:“那會子我在外頭,瞧見大爺回來了,不過須臾就聽姑娘驚呼,隨即趕緊打發我來請太醫。”

嘖,薛蟠這廝又闖禍了?說不得有樂子可瞧。因是李惟儉正色肅容道:“罷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

當下不再贅言,李惟儉與鶯兒急忙忙朝著東北上小院兒而去,邢夫人、賈璉、王熙鳳先行去回覆賈母。

過得儀門一分為二,李惟儉與鶯兒過右穿堂,上夾道轉過夢坡齋,一路徑直到得東北上小院兒。

遙遙便見同喜、同貴正急切倚門觀量,見得二人,兩婢上前見禮,同喜便問:“太醫呢?”

鶯兒哭道:“前院兒大老爺犯了病,太醫走不開,不得已,我只好求了儉四爺來。”

同貴緊忙將李惟儉往內中引,李惟儉進得院兒中來不及感慨物是人非,抬眼便見簾櫳一挑,寶釵並薛蟠急匆匆迎將出來。

二人瞥見李惟儉俱是一怔,待鶯兒說過緣由,那薛蟠急切道:“儉兄弟,千錯萬錯,過往都是我的錯兒,還求儉兄弟好歹救我媽媽一命。”

李惟儉與寶姐姐對視一眼,便道:“不相干的,姨太太如今在何處?”

寶釵便道:“儉四哥隨我來。”打了簾櫳將李惟儉讓到內中,寶釵又怕薛蟠惹惱了李惟儉,因是駐足道:“府中太醫一時走不開,哥哥趕快去外間請名醫來。”

“對對對,我這就去!”

見薛蟠扭身便跑,寶姐姐這才進得內中。行了兩步,便見李惟儉已然進得暖閣裡,這會子落座床頭,正捏了薛姨媽的手腕切脈。

寶姐姐顧不得雜亂心思,趕忙湊過去,卻生怕攪擾了,因是一言不發。

良久,李惟儉收回手,說道:“形氣憤然勃然,脈沉弦而滑,胸膈喘滿;其為氣逆之證,屬於氣實而厥者。姨太太這是氣急攻心啊。”

薛姨媽身形略富態,料想錦衣玉食的,只怕血壓不低,這會子可不敢倉促掐人中,那非但救不得人,反倒會害了人。

因是李惟儉抬眼看向寶釵道:“取蠟燭、鋼針來。”

寶釵一擺手,鶯兒趕忙取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