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以詩為戲

轉眼到得東角門,李惟儉略略駐足,回首道:“二嫂子留步吧。”

王熙鳳應下,目送李惟儉而去。

李惟儉過得木橋、凝曦軒,一路沿抄手遊廊而行,須臾到得登仙閣前。這會芳園本是賈家宗祠後花園,一側是圍牆箭道阻隔,只在叢綠堂一側留了角門。如今叢綠堂並宗祠盡數推平、新起,這角門自然暫且封死了。

因是先前傅秋芳便定下在登仙閣一側開了角門,供人進出。李惟儉到得角門前,便見假山下有一新蓋院落,內中家廟、佛堂盡數在此。

隱隱聽得求告之聲,李惟儉便移步入得內中,搭眼便見傅秋芳拜過佛像,跪伏合十道:“信女傅秋芳,求菩薩保佑平安順遂,若得麟兒,信女願齋戒三月償願……”

李惟儉駐足,看著其三叩首,起身調轉身形,瞥見李惟儉頓時小吃一驚。

“老爺啊~”

傅秋芳宜嗔宜喜,李惟儉便上前牽了其手,踱步出了小院兒。口中說道:“方才在求子?”

傅秋芳羞赧著不言語,李惟儉便道:“此事菩薩怕是管不得,你得來求我啊。”

傅秋芳羞得埋下螓首,臉面羞紅,囁嚅半晌才道:“老爺怎能偷聽?”

“又不是有意的,”李惟儉嘆息道:“再過二年吧。”

傅秋芳言不由衷頷首,道:“嗯,妾身不急的。”

她如今已二十有三,再過兩年就二十五了。如今萬事順遂,唯獨不曾有一兒半女的傍身。她心下也知,主母不曾進門,若生下庶長子來,將來只怕會惹得家中紛爭,因是再如何想,刻下也只能暫且忍耐。

李惟儉轉而說起方才榮國府情形,聽得傅秋芳咋舌不已。唏噓之餘,不好說榮國府是非,只道:“我道老爺怎地許久不曾回來,這會子都過了午時了。”

當下二人說著閒話,自角門上箭道,一路到得東路正院兒,停在西廂前,卻不見動靜,屋內靜悄悄,只有琇瑩伏在小魚缸前瞌睡,胸前鈕釦半開,露出雪白的嫩肉,襯著鮮紅的抹胸。

傅秋芳便道:“這妮子好大膽,也不怕被人偷瞧了去。”

李惟儉便笑道:“僕役都在外頭,誰能瞧了去?”

又往前行,進得正房裡,就見晴雯斜靠在一張大椅上,一支腳蹬著腳凳,一支腳曲在椅子上。一上一下,裙子遮不嚴,露出中衣。袖子挽的太高,鐲子垂在腕邊,兩條膀膊,白森森、細條條、肉膩膩,似不可著手。鼻凹鬢角,汗珠兒都含著香氣。

瞥得李惟儉一眼,傅秋芳便道:“這般情致,我見亦愛,更何況是老爺?”

李惟儉訕笑一聲,湊上前探手在晴雯曲著的那一隻菱腳上撓了撓,晴雯頓時驚醒,迷糊須臾才道:“四爺怎地才回來?”

“榮國府有些事耽擱了,都拾掇過了?”

晴雯緊忙趿拉了鞋子,起身略略哈欠一聲,說道:“難搬的先前就搬來了,如今不過是零零碎碎,”說話間敲了敲肩膀,蹙眉惱道:“偏是這零零碎碎最費心思。”

李惟儉便笑道:“想來大傢伙都累到了,左右時日還長,不若留待明兒再拾掇。”

傅秋芳還沒言語,晴雯就道:“早拾掇了早完事兒,再說也不剩什麼了。”

傅秋芳道:“老爺,這會子該用飯了。”

“那就都叫來,咱們就在廳堂裡一道兒用了。”頓了頓,李惟儉忽而想起明日黛玉、探春要去王府赴探春宴,因是便道:“下晌打發婆子回老宅一趟,將花房裡新奇的花兒折一些送到榮國府,就說是給林姑娘、三姑娘的。”

晴雯便痴笑道:“還沒過門兒四爺就這般護著,待過了門兒,還不定寵成什麼樣兒呢。到時啊,說不得我跟姨娘旬月裡見不得四爺一回呢。”

李惟儉笑著屈指彈在晴雯額頭:“胡說,還不快去?”

午間李惟儉與眾姬妾一道兒用了飯食,下晌眾人又各自去拾掇自己屋子,李惟儉乾脆閒暇下來,搬了椅子坐在庭院裡翻閱話本子。

未時過半,前頭茜雪引著李紈與賈蘭入內,見李惟儉以書覆面,正在庭院裡瞌睡,李紈頓時蹙眉道:“這才暖和幾日?儉哥兒怎地就跑外頭睡來了?著了涼可不是說笑的。”

琇瑩聽見動靜,緊忙跑出來將李惟儉推醒。李惟儉舒展身形打了個哈欠,連忙道:“大姐姐來了?怎地也沒人知會我一聲兒。”

當下眾人往正房行去,李紈嗔道:“知會什麼?儉哥兒當我是外人不成?”

長姐如母,自打李惟儉為李紈謀了王府差事,加之那一分水務股子打底兒,李紈再不似往常那般萬事不管,說起話來多了許多底氣。

又耳提面命了一通,李惟儉只得賠笑應承不已。待茶水上來,李紈瞥向賈蘭道:“蘭兒先回去耍頑吧,莫忘了功課。”

賈蘭暗喜不已,挑了挑眉頭趕忙起身施禮:“舅舅,外甥這就先回了。”

眼看賈蘭穩穩當當走出去,待過了院門頓時樂顛顛瘋跑而去,李惟儉便道:“蘭哥兒是個好的,大姐姐也莫要管束的太嚴了。”

李紈蹙眉道:“不管束的嚴厲些,只怕——”

只怕什麼?只怕就成了另一個寶玉、賈璉、賈蘭。李紈憂心道:“這幾日蘭兒又與那賈環廝混在一處,很是被哄去了不少銅錢。那銅錢也就罷了,染上賭字,來日可如何是好?”

李惟儉嘆息一聲,不知該如何勸說。榮國府這般風氣,錯非大姐姐一直看顧著,只怕外甥賈蘭這會子也長歪了。

說過育兒經,李紈轉而道:“母親下月便要來京師,”此事姐弟二人業已說過,李惟儉納罕李紈為何舊事重提。就見李紈面帶揶揄之色:“儉哥兒,我思來想去,母親此來……怕是因著你的婚事啊。”

李惟儉眨眨眼,暗忖自己個兒果然當局者迷了,大伯母興師動眾來京師,除去看望女兒、外孫,還能因著兩個堂妹的姻緣不成?算來算去,可不就是奔著自己婚事來的?

李惟儉頓時就急了,忙道:“不是,我那事兒……她這會子年歲還小,又要等賜婚旨意,大伯母這是急的什麼?”

李紈便道:“儉哥兒眼看十六了,如今炙手可熱,又深居簡出,尋常人不好湊過來,可不就要走我父母的門路?”

李惟儉暗忖,是了,恩師嚴希堯、忠勇王乃至已故林鹽司都是帝黨一脈,而大伯李守中算是太上一系,地地道道的舊黨。

加之李惟儉又不曾與大伯李守中、大伯母梁氏說過與黛玉的婚事,外人稍加鼓動,可不就急吼吼來給自己定下婚事了嗎?

想明此節,李惟儉頓時哭笑不得,眼巴巴看向李紈,方才喊了聲‘大姐姐’,李紈就截斷道:“我自是不會坐視不理,只是還不知母親與人如何說的,若果然下了定……左右儉哥兒是並嫡,我看不如一併娶了吧。”

李惟儉只是搖頭不語。心下暗忖,若是個良善的也就罷了,若是寶姐姐那般的宅鬥小能手,兩房只怕人腦子能打出狗腦子來。罷了,待大伯母來了,不如實話實說吧。

大姐姐李紈略略盤桓,又扯了傅秋芳說了會子話,眼看天色漸晚方才自角門回了大觀園。

待過了申時,婆子自老宅回返,提了一籃子各色花朵。李惟儉乾脆交給香菱,命其送去榮國府。

卻說香菱提了花籃方才出了正房,轉眼傅秋芳就追了上來。

傅秋芳囑咐道:“就說是花房搬遷,各色花朵平白擱置可惜了,乾脆送過去,讓眾姑娘都選一些。”

香菱就笑道:“姨娘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想的,總不能將那事兒露了底。”

傅秋芳瞧了香菱幾眼,揶揄道:“瞧著你也是個伶俐的,怎地素日裡萬事不管?回頭兒我與老爺說了,總要你也擔些差事才好。”

香菱頓時告饒道:“姨娘快饒了我吧,你也知我性子,與姊妹們耍頑、說話兒,再不就讀讀書,哪兒不是了?真叫我管事兒,我又哪裡拉得下臉來?”

傅秋芳便笑道:“就你偷懶,快去吧。”

香菱暗舒了口氣,緊忙提了籃子進了會芳園。她心思通明,傅秋芳與紅玉有志在此,若再有旁人插手,只怕會惹得二人厭嫌。還是這般好,萬事不管,又得四爺寵愛,總不會短了自己那一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