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五十一章 梁恭人進京

李惟儉此時尚在樂亭不曾回返,臨行之前早有交代,因是傅秋芳眼看過了初十日,便緊忙打發了吳海寧、丁如松二人來通州等候。

二人便住在醉仙樓左近,抬眼便能瞧見碼頭。但有官船靠岸,便會分出一人過去查看。

丁如松便笑道:“那就多等幾日。”

吳海寧搖了搖頭,自懷中掏出一份報紙來,似模似樣地看將起來。這小子自得了李惟儉吩咐,每日跟著賈蘭一道學習,字跡雖好似蚯蚓爬,連猜帶蒙的好歹也能看懂報紙了。

只掃了幾眼,吳海寧就‘嘖’的一聲蹙起眉頭來。

丁如松納罕道:“上頭說什麼了?”

吳海寧放下報紙思量一番才道:“二哥可還記得賈府尊?”

“金陵那個?”

“可不就是!”吳海寧揚了揚手中報紙道:“此人也不知走了誰的門路,如今竟領了兵部侍郎的差事。”

丁如松眨眨眼,道:“好傢伙,一步登天啊。”

吳海寧搖頭不已,嘆道:“正經進士出身,到底不一樣。”

丁如松聞言樂了:“莫非你也要考進士不成?”

吳海寧學著京腔道:“我?姥姥!那先生講課好似天書一般,也就蘭哥兒與老爺能聽懂。我啊,還是過上二年往軍中走一遭吧。說不得斬將奪旗,立下功勳,也能博個封妻廕子。”

丁如松啐道:“呸,我看你竟日就發白日夢。”

吳海寧笑道:“老爺說的好,這人沒夢想,與鹹魚何異?”

忽而搭眼往窗外觀量,道:“又來一艘官船。”

丁如松頷首,掀開蓋碗來,丟進去兩枚骰子。吳海寧忙道:“且慢,今日手氣太臭,不如換換骰子。”

丁如松嗤的一聲樂了:“怎麼?又想用灌鉛的骰子蒙我?”

吳海寧訕笑道:“我哪兒敢在二哥面前班門弄斧?瞧好啦,如假包換的真骰子。”

丟了兩枚骰子,蓋碗一通搖,掀開,吳海寧樂了:“嘿,四五九點,這運氣果然就來了。”

丁如松笑吟吟沒言語,蓋了蓋碗嘩啦啦搖動幾下,掀開便是兩個六點。

吳海寧眨眨眼,罵罵咧咧起身下樓而去。

過得半晌,丁如松正納罕這下子怎地還不見迴轉,忽而有小廝快步上樓,喜道:“二哥,四哥說是瞧見老夫人了,讓您趕緊過去呢!”

“哦?”丁如松頓時精神一震,起身快步下樓,領了七、八個僕役,推開碼頭上往來的力夫,轉瞬到得碼頭上。

迎面一艘官船上下來一四品官,隨行小廝前方開道,眼見便要與丁如松等撞在一處,忽而有小吏上前將那小廝等扯到了一旁。

那小廝怒道:“憑什麼我要讓他?我家老爺可是常州知府!”

那小吏也不著惱,笑眯眯道:“是是,貴府老爺是常州知府,小哥可知那人可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

“二等竟陵伯、武備院郎中,李伯爺家中的管事兒。”

那小廝還要理論,卻被身後主家喚住:“伱且回來,若是旁人也就罷了,竟陵伯與江南父老有恩,本官讓一讓又何妨?”

丁如松等也知規矩,趕忙上前來請罪道:“得罪府尊了,實在是我家老爺的伯母今日抵達,我等急切了些,衝撞了府尊。”

那府尊撫須只道‘無妨’,又說:“來日本官定登門拜訪竟陵伯。”

丁如松道:“這……實不相瞞,我家老爺趕赴樂亭辦差,何時回返也不曾提及。”

“無妨,左右本官須得盤桓一二月。”

恭恭敬敬收了那知府名帖,丁如松這才趕到前頭。扯了吳海寧問道:“老夫人果然在船上?”

吳海寧指著緩緩停泊的官船道:“便在那一艘官船上,我方才瞧見兩位姑娘了。”

當下眾人又等了好半晌,待舢板搭上,挑夫先行將行李搬運下來,船上人等這才陸續下來。

幾名僕役當先,其後是丫鬟扶著兩姑娘、兩婦人依次下船,吳海寧眼尖,遙遙便招手道:“夫人、姑娘,這邊廂!”

梁氏與孀居的弟妹相攜而下,眼見吳海寧躥到近前,頓時就笑了:“猴兒也似的,怎地還是這般性子?我還道提早到了,儉哥兒來不及打發人來呢。”

吳海寧笑著,引一眾僕役上前見了禮,這才道:“回老夫人,老爺一早就交代下來,姨娘昨兒就打發了咱們來迎。可巧,這才等了一日老夫人就到了。”

丁如松也道:“老夫人,這碼頭上腌臢,馬車就等在外頭,咱們還是快走吧。”

梁氏應下,轉頭與弟妹道:“你瞧瞧,儉哥兒想的多周到。”

那婦人矜持笑笑,說道:“此番須得勞煩儉哥兒了……小時見他頑皮,還罵過他一通,想起來就有些掛不住臉。”

梁氏嗔道:“自家子侄,儉哥兒哪裡會記得這些?再說那會子莫說是你,便是我也常罵他。如今還不是跟我親?”

婦人笑著頷首,沒再言語。

當下一眾人等出了碼頭,外頭停了四輛馬車,梁氏等想著路上說說話兒,便分乘了兩輛。

此時天不過午,馬車一路轔轔而行,朝著京師放行趕去。起初在通州還不覺得,待上了官道,梁氏才察覺出不同來。稀罕道:“奇了,這馬車竟不顛。”

騎馬伴行的吳海寧兜轉回來,笑著說道:“老夫人,這就是老爺的能為了。說是車架子用了彈簧鋼減震,又換了膠乳輪胎,可不就不顛了?”

梁氏唏噓道:“自打儉哥兒知道上進,我便知他這孩子往後定然有出息……卻不想出息成這般!”

路上不再贅言,臨近申時末,車馬進得內城,又須臾便轉上了寧榮街。自有小廝打馬飛奔來報,因是竟陵伯府中門打開,傅秋芳領著一眾姬妾並僕役分列兩側,待車馬停下,款款下拜:“妾身傅氏(林氏等)見過老夫人。”

梁氏下得車來,眼見面前府邸廣闊,領銜女子極為嫻靜,當即面帶喜色上前虛扶:“快起來。”

待眾人起身,梁氏仔細掃量傅秋芳一眼,心下說不出的滿意,笑道:“無怪儉哥兒偏生先納了你過門,果然宜家宜室。”說話間自手腕上摸下一枚鐲子來,徑直給傅秋芳戴上:“前頭幾個丫頭我都見過,就只你與紅玉沒見著。”

紅玉趕忙湊上前屈身一福:“老夫人,我便是紅玉。”

梁氏眼見紅玉伶俐,心下愈發歡喜,扯著二人道:“好好好。”隨即又褪下一枚鐲子來,給紅玉也戴了上。

傅秋芳眼見四下滿是路人圍觀,噙著笑道:“老夫人,咱們還是入內說話吧。”

“好。”

當下一應人等入得大門,又轉向東路正房。內中安置、歡聚自是不提。

且說榮國府。

這日王熙鳳正尋李紈在園中說著閒話,因著李惟儉之故,妯娌間的間隙盡去,如今反倒關係親厚。

方才說過頑笑,忽而便有婆子來報:“兩位奶奶,方才門子瞧見竟陵伯府來了幾輛馬車,隨即中門打開,傅姨娘等一併迎了出來。”

“哦?”王熙鳳還在思忖,李紈已然喜得站起身來:“是了,定是母親到了!”

王熙鳳恍然,笑道:“果然是老恭人到了,恭喜大嫂子了。”

李紈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出嫁後方才回門,不久父親李守中便辭官歸鄉,這些年來除去見過兄弟,父母等再也不曾見過。

因是李紈喜得有些手足無措,禁不住往東面眺望。

王熙鳳就道:“大嫂子乾脆過去瞧瞧不就是了?”

“這——”李紈有些猶豫。到底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不好隨意行事。

王熙鳳就道:“哪來的束手束腳?往日裡大嫂子想去,抬腳就去瞧儉兄弟了。如今老恭人來了,怎地又七想八想的?你放心去就是了,我一會子與老太太言語一聲。”

李紈連忙道謝,隨即領著丫鬟,又尋了賈蘭急匆匆往隔壁而去。王熙鳳目送李紈遠去,這才起身往賈母院兒尋去。

此時天氣漸熱,榮慶堂早已撤去屏風,遙遙便見賈母正與寶玉、寶釵、三春等說笑。王熙鳳入得內中,賈母便笑道:“方才提及你這破落戶,不想轉眼就來了。”

王熙鳳笑道:“我說好生生的怎麼連打了幾個噴嚏,還道是著了涼,原是老太太唸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