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八十三章 鳳姐問策



            邢夫人見此,又緊忙呵斥道:“還戳在這兒做什麼?快出去,免得礙了鳳丫頭眼!”

賈璉借酒裝瘋,此番得了便宜,自是一溜煙的下去了。

賈母眼見鳳姐泣不成聲,就道:“你放心,等明兒我叫他來替你賠不是。你今兒也別要過去臊著他。”因又罵:“平兒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麼暗地裡這麼壞。”

尤氏等笑道:“平兒沒有不是,是鳳丫頭拿著人家出氣。兩口子不好對打,都拿著平兒煞性子。平兒委曲得什麼似的呢,老太太還罵人家。”

賈母道:“原來這樣,我說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魘道的。既這麼著,可憐見的白受他們的氣。”因叫:“琥珀,來,你出去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明兒我叫鳳丫頭替她賠不是。今兒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許她胡鬧。”

處置過此事,賈母這才看向一旁的李惟儉,嘆息著道:“倒是讓儉哥兒瞧了樂子。”

李惟儉笑道:“不妨事,老太太,家中既有事,那晚輩不如先行回去。”

賈母就道:“這酒宴才吃了一半,哪兒有就此回去的道理?”轉頭又與鳳姐說:“鳳丫頭莫要哭了,錯非儉哥兒提攜,你如今哪裡會成了財主?”

鳳姐不知為何,忽而想起方才李惟儉三銃嚇退賈璉的情形來,忽地就‘噗嗤’一聲笑了。

邢夫人就道:“鳳丫頭笑了,這就是好了。老太太,這漫天雲彩散了,咱們啊,該高樂還是高樂去。”

王夫人也道:“正是這個道理,儉哥兒一家好容易來一回,怎能讓人家敗興而歸?”

當下極力挽留,李惟儉推拒不得,只得瞧了一眼王熙鳳,隨著賈母一行往凸碧山莊回返。

實則這會子鳳姐心下惱恨至極!情知方才打錯了平兒,卻心思全在那新來的秋桐,還有那與賈璉勾搭成奸的鮑二家的身上。

鳳姐自小到如今,何曾受過這般屈辱?若賈璉是李惟儉那般雄才大略、高官厚祿的也就罷了,偏是個不成器的。就是這般,還要納小老婆過門,這讓鳳姐如何甘心?

止住眼淚,偷眼掃量了眼李惟儉,眼見其姬妾簇擁,不拘是幾個賈府丫鬟出身的,還是傅秋芳、寶琴這般的,環繞其四下嘰嘰喳喳,或崇敬或仰慕。鳳姐便心下暗忖,若良人也是這般情形,自己個兒又何妨做個賢妻良母?

不說比照儉兄弟,但凡賈璉為其掙個誥命來,鳳姐就心甘情願為其納小老婆。

思量過此節,又掃了眼邢夫人與王夫人。

這二人,邢夫人所想,鳳姐如今還思量不分明。這婆婆與公公都鑽了錢眼,行事貪鄙,莫非是藉此賣好給賈璉,好插手族中田產?

倒是王夫人此舉,鳳姐心下想的分明。姑侄二人如今早已生分,不過是面和心不和罷了。王夫人眼見賈璉承嗣,鳳姐又管家,便想著塞個人過來用以耗費鳳姐的心思。

想那秋桐也不是個省心的,鳳姐倒是一時間躑躅起來。畢竟是老太太贊同了的,總不好隨意磋磨。思量半晌不得其法,又偷偷瞥了眼李惟儉,想著過後總要尋儉兄弟討個法子。

眾人回返凸碧山莊自是不提,另一邊廂,卻是李紈將平兒領著去了稻香村。

平兒哭的哽咽難言,眾人一一勸過卻不得其法。

寶釵便勸道:“你是個明白人,素日鳳丫頭何等待你,今兒不過她多吃一口酒。她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拿別人出氣不成?別人又笑話她吃醉了。伱只管這會子委曲,素日你的好處豈不都是假的了?”

此言一出,平兒立時抬眼瞥了眼寶釵。非但是平兒,便是一旁的探春也看向寶姐姐。

平兒心下翻江倒海,險些就惱了!

什麼叫‘你算個明白人’?

意思是平兒這會子傷心欲絕,是因著糊塗?

什麼叫‘素日鳳丫頭待你如何’?

鳳姐那雌威,又豈是尋常人能受得住的?過門沒多少時日,一應陪嫁丫頭並賈璉身邊兒的丫頭,都被趕了出去。錯非平兒素日裡小心謹慎,哪裡還留得住?

身處鳳姐之威、賈璉之俗當間兒,誰又知平兒的難處?

寶姐姐這話非但不是安撫,反倒是朝著平兒傷口上撒鹽!

‘今兒不過他多吃一口酒。他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倒拿別人出氣不成’……再想這一句,離間之意溢於言表。合著鳳姐吃醉了就該拿平兒撒氣,誰叫素日裡鳳姐對平兒好來著。

這是哪家的道理?

再往後那幾句,說平兒受委屈是小,鳳姐被人笑話吃醉了酒才是大……這話若與鳳姐說自是對的,可如今與平兒說,簡直混賬之極!

探春心下覺著不妥,正要說話,只見琥珀走來,說了賈母的話。平兒自覺面上有了光輝,方才漸漸的好了,也不往凸碧山莊來。

寶釵等歇息了一會,李紈囑咐素雲、碧月陪著平兒,方才往凸碧山莊而去。

這會子凸碧山莊裡再沒先前的熱鬧——鳳姐出了這檔子事兒,如何還熱鬧得起來?

李惟儉領著眾姬妾,不鹹不淡的坐了半晌,眼見過了申時,這才起身告辭。臨行之際目光掃過眾人,那邢岫煙慌忙垂首,二姑娘目光幽怨,湘雲也不敢與之對視,黛玉倒是與其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想念。

李惟儉不動聲色,拿定心思,夜裡須得往瀟湘館走一遭。至於二姑娘那兒,因著邢岫煙之故,倒是不好再走動。

當下李惟儉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被姬妾、妹妹們簇擁著,往會芳園而來。過得沁芳閘橋,臨到東角門之際,李惟儉無意扭頭瞥了眼,便見寶玉正笑吟吟亦步亦趨隨在一女子身旁。

李惟儉仔細觀量,頓時笑了,敢情便是那‘僧不僧、俗不俗’的妙玉。一個矯情佛媛,一個別扭公子哥兒,這二人倒也相得益彰。

進得會芳園裡,李綺便纏過來道:“四哥,早前嫂子做了回東,如今鳳姐姐又做了回東,咱們是不是也要回請一番?”

李紋趕忙上來呵斥道:“又胡唚,都是女眷,四哥怎好回請?”

主母還沒過門,總不能以傅秋芳、寶琴這般妾室的名頭去回請。

李綺吐了吐舌頭,李惟儉就笑道:“無妨,你們姊妹回請也是一樣。”

李綺頓時眨眨眼道:“我與姐姐可請不起。”

李惟儉樂了,道:“你在我家中,還能讓你們姊妹掏銀錢不成?”

李紋趕忙道:“四哥,如今借住你家本就叨擾了,每月還有月例——”

不消李惟儉勸說,晴雯便湊過來笑道:“姑娘多心了,四爺賺了幾輩子花銷不完的銀錢,又怎會捨不得給兩個妹妹花銷?”

李綺就合掌雀躍著道:“如今是九月,再過一月料想初雪也下了,到時正好邀賈家姑娘來踏雪賞梅,豈不快哉?”

此言一出,引得香菱、寶琴等紛紛附和不已,李惟儉便拍板道:“好,那就定下了,一應花銷尋紅玉就是了。”

紅玉就笑著說:“哪裡用得著我?這兩月總有江南士紳來送禮,前頭姨娘還說庫房都快裝不下了呢。兩位堂小姐要辦酒席可是好事兒,免得那些好物件兒都堆在庫房裡吃了灰。”

說說笑笑,眾人到西路院正房裡稍坐,李紋、李綺姊妹倆便去後頭陪母親,眾姬妾也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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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酒宴散後,王熙鳳酒意早已褪去,掃聽得平兒這會子便在李紈的稻香村,乾脆便隨了李紈往稻香村而來。

路上李紈還要再勸,王熙鳳就道:“如今回去只會更氣惱,大嫂子容我一遭,好歹讓我今兒在你這兒躲一躲。”

李紈哭笑不得,道:“都道床頭打架床尾和,你這又是何苦?”

王熙鳳撒嬌道:“好嫂子,左右我今兒見不得他。”

李紈被求的無法,只得應承道:“都隨你。只是平兒也在,你須得好好與她說了。今兒平兒可是沒少受委屈。”

“我知道。”

二人到得稻香村裡,平兒果然還在,那素雲正陪著其說著話兒呢。眼見李紈與王熙鳳聯袂而來,平兒起身頓時紅了眼圈兒。

王熙鳳這會子心下分明,緊忙上前拉了平兒的手道:“方才我吃了酒,又惱了那姦夫淫婦,一時胡亂撒氣,不是真個兒惱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