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八十三章 鳳姐問策

李惟儉擺擺手:“二嫂子這話就過了,我看璉二哥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不信二嫂子只管站在那兒,看璉二哥敢不敢下手。”

“我可不敢!”王熙鳳惱道:“他那會子好似痴心瘋一般,誰知為了個淫婦能做出什麼來?”頓了頓,又道:“儉兄弟,我此番是來尋你問策來了。你也瞧見了,太太生生塞了個秋桐來。你二哥昨兒夜裡便把人接了來,連家都沒回,扯著那秋桐就在書房胡天胡地……”

王熙鳳紅了眼圈,卻又說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個兒的家事,內中委屈又怎麼與儉兄弟言說?

李惟儉端著茶盞思量道:“二嫂子,說句誅心的話,這榮國府內宅丫鬟、婆子算起來不過二百多號,還不比得莊子上的莊客多。二嫂子管家,能不往裡頭貼補銀錢就不錯了,可曾賺了半點好處?”

“這……儉兄弟的意思是?”

李惟儉將蓋碗茶盞一分為三,指著其上道:“上頭是老太太,”又指著其下到:“下頭是太太,”再指著中間茶杯:“中間是二嫂子。錯非二嫂子轉圜,這老太太豈不就與太太對上了?偏二嫂子自己個兒受著夾板氣還樂在其中。”

“可不就是!”

李惟儉笑道:“如何對付那秋桐,二嫂子自是有的是法子,我就不多說了。單說太太那頭……當此之時,二嫂子何不退一步?”

“退一步?”王熙鳳既納罕,又心有不甘。

李惟儉知其所想,便勸說道:“二嫂子恩威並施,便是不管家,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招惹得罪?說句不好聽的,若真有不開眼的,二嫂子只管砸了銀錢下去,自然有人代二嫂子拾掇了。”

王熙鳳心下豁然開朗,是了!今時不同往日,待到開春,自己個兒的體己少說也有個五萬兩!五萬兩啊,只怕老太太的體己都沒自己多呢!

若真不管家了,單是用銀子砸,又有幾人敢小覷她這個二奶奶?

李惟儉壓低聲音,又道:“且如今榮國府入不敷出,我隱約聽聞……好似太太拖到月底才放了月錢?”

王熙鳳頷首,也低聲道:“太太的陪房尋了個收賬的,每月將銀子放出去,月底收回來,一來一回就是百多兩呢。”

李惟儉便笑道:“既然家中捉襟見肘,此時二嫂子不後退一步,又如何顯得出二嫂子的能為?”

“這——”王熙鳳咬唇暗自思量。

半晌,李惟儉忽而又道:“是了,今兒倒是聽了一樁趣聞。”

王熙鳳納罕抬首,就聽李惟儉說道:“聽同僚說,有個叫賴尚榮的,打算砸下兩萬兩銀子,買個內府的正六品主事。嘖嘖,這賴家怕是比賈家還有錢啊。”

賴尚榮?那不是賴大的寶貝兒子,賴嬤嬤的親孫兒嗎?怎麼忽而說起這個了?王熙鳳略略思忖,隨即眼睛一亮!

前番寧國府出事,錯非老太太一力保全,賴家早就牆倒眾人推了。為何要保全?蓋因老太太就是靠著賴嬤嬤等人方才掌控了榮國府。若賴家去了,換成太太的陪房做了總管,老太太哪裡還掌控得了榮國府?

若將此事透露出去,來日自己撂了挑子,王夫人無計可施之下,說不得就會因著賴家而與老太太對上!孝道大過天,王夫人再是能為又如何鬥得過賈母?

到時候說不得鬧得灰頭土臉,自己個兒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果然啊,自己瞧著千頭萬緒的不知如何著手,落在儉兄弟眼裡,卻是剝絲去繭,要破局簡直易如反掌!

王熙鳳瞥向李惟儉,見其面上不鹹不淡,全然不在意方才之議,心下恍然,儉兄弟每日操心的是朝廷大事,想的是千萬兩的營生,又怎會在意旁人內宅裡的蠅營狗苟?

也就是自己與儉兄弟交情深厚,換個旁人你看儉兄弟理會不?

兩廂比照,鳳姐不禁心下怦然,又暗恨‘我生君未生’,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時’之感。

這般念頭略略轉圜,好半晌方才被鳳姐壓了下去。又面色如常飲了一盞茶,沒口子的謝過李惟儉,方才起身匆匆離去。

李惟儉將鳳姐送到會芳園側門,負手而立瞧著鳳姐遠去,心下暗笑不已。有機會給那王夫人添堵,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又何樂而不為?

轉身之際,卻正好撞見披了披風而來的寶琴。

小姑娘明眸皓齒,笑眯眯湊過來,甜膩膩叫了聲‘四哥哥’。李惟儉心緒大好之下,乾脆探手扯了寶琴的手,興致極高道:“走,有幾日不曾逛了,妹妹隨我逛一逛這會芳園。”

頭一回被李惟儉牽了手兒,寶琴心下怦然,面上好似火燒,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悶聲應下,便好似風箏一般一路被李惟儉扯著,飄飄忽忽往會芳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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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鳳姐回返榮國府,與平兒方才回返自家小院兒,進門便見賈璉迎出來,遙遙一揖到地道:“昨兒都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饒過我罷。”

鳳姐想起昨日委屈,又紅了眼圈,道:“我怎麼像個閻王,又像夜叉?那淫婦咒我死,你也幫著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憐我熬得連個淫婦也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來過這日子?”

賈璉道:“你還不足?你細想想,昨兒誰的不是多?過會子我當著老太太的面兒再給你賠個不是,你也算爭足了光了。這會子還叨叨,難道還叫我替你跪下才罷?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好事。”

道理是這般道理,若換了儉兄弟,鳳姐只怕會反過頭來賠不是。可換成是賈璉,鳳姐沒來由的心頭好一陣厭嫌。

平兒眼見又要僵起來,趕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鳳姐借坡下驢,也跟著笑出了聲。

賈璉不曾瞧出破綻來,便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沒法了。”

正說著,只見一個媳婦來回說:“鮑二媳婦吊死了。”

賈璉、鳳姐兒都吃了一驚。鳳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一時只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回鳳姐道:“鮑二媳婦吊死了,他孃家的親戚要告呢。”

鳳姐兒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

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眾人勸他們一回,又威嚇了一陣,又許了他幾個錢,也就依了。”

鳳姐兒道:“我沒一個錢!有錢也不給,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許勸他,也不用震嚇他,只管讓他告去。告不成倒問他個‘以屍訛詐’!”

林之孝家的正在為難,見賈璉和他使眼色兒,心下明白,便出來等著。

賈璉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麼樣。”

鳳姐兒道:“不許給他錢。”

賈璉一徑出來,和林之孝來商議,著人去作好作歹,許了二百兩發送才罷。那些人見了如此,縱要復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氣吞聲罷了。賈璉又命林之孝將那二百銀子入在流年帳上,分別添補開銷過去。

又體己給鮑二些銀兩,安慰他說:“另日再挑個好媳婦給你。”

鮑二又有體面,又有銀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賈璉,不在話下。

轉頭平兒又將秋桐引來,那秋桐素知王熙鳳不是好相與的,這會子心下忐忑不安,偏進得內中,王熙鳳竟和顏悅色道:“老太太既發了話,往後你就搬了來。右邊二房騰空了,你先住進去。二爺這些時日新鮮勁兒還沒過,這幾日就由你來陪著。來了家中,咱們往後就當姊妹來處。”

秋桐心下狂喜,趕忙跪下磕頭表忠心道:“二奶奶這話說的讓我如何自處?往後二奶奶但有吩咐,我定不會推諉。”

王熙鳳強忍著心下厭嫌,笑眯眯讓平兒攙起,又自手上褪下個金鐲子來,道:“你才過門,總要送個見面禮。這鐲子隨了我幾年,今兒就送與你了。”

秋桐心下愈發雀躍,那鐲子樣式新鮮也就罷了,單重量就得二兩上下,可見二奶奶真真兒是有心結個善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