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流言四起

王熙鳳將湯盅端在手中,笑著說道:“哪兒的話?我那布莊多虧了金釧幫襯,上個月足足多賺了兩成呢。”

玉釧笑道:“二奶奶不知,我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各色布料擺放,內中陳設,還有如何與內眷說話兒,這些事兒每天回來都要想過一遭呢。”

王熙鳳真心讚歎道:“早知金釧兒這般得利,我一早兒就從太太那兒討了來,何苦將自己累個半死?”

平兒笑道:“這回也不晚啊,我看玉釧再打理一年,那布莊子都能交給她打理了呢。”

王熙鳳思忖道:“且看吧,若她果然有這能為,布莊子交給她打理了,我也就省了心。”說著,又要端起湯盅來。

這回王熙鳳留了心,就見那玉釧咬唇又道:“二奶奶,旁的都好,只是我姐姐那身契……倒不為旁的,只是總不能胡亂配了小子。”

王熙鳳就道:“你放心,我一直留意著呢。有合適的,也不用你媽媽來說嘴,我這邊就保媒拉縴了。”

王熙鳳存了心思,盯著那玉釧再次將湯盅端起。就見玉釧面上侷促,忽而說道:“二奶奶,我……我也想隨著姐姐去布莊子。”

王熙鳳心下凜然,顫抖著手將湯盅放在桌案上,朝著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便道:“險些忘了,廂房裡堆了好些雜物,一直都不得空整理,如今可算得空了,你們隨我來整理一番。”

說著話,便將兩個小丫頭引了出去。

內中只餘下王熙鳳與玉釧,王熙鳳肅容正色,將玉釧叫到跟前兒,壓低聲音道:“你且實話實說,這血燕……可是有問題?”

玉釧慌了神,她只是念及姐姐金釧兒被王熙鳳所救,這才生出知恩圖報之心,卻也不想得罪了王夫人。因是玉釧兒神色慌張,連連搖頭擺手道:“二奶奶想哪裡去了?我不過是……不過是——”

王熙鳳和緩道:“你也別扯謊,我一端起湯盅你就說話,分明是不想讓我吃。玉釧兒,今日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但凡有第三個知道,叫我出門兒遭雷殛了!”

“這——”

王熙鳳又道:“我知這事兒與太太脫不開干係,你只管說了,過後我得了機會,也將你調出去。”

玉釧兒咬了半晌下唇,一狠心,說道:“二奶奶,這湯盅裡頭多了什麼,我也不知。先前太太是打發彩雲去廚房取的,剛好那會子我就在左近,那後廚窗子敞開著,剛好瞧見那婆子開了湯盅往裡頭倒了一包藥粉。”

王熙鳳雖心中早有預料,可聽聞此言依舊心底冰涼一片……好狠毒的心思啊!太太害死了自己,往後再沒人與她爭家業了吧?

不對,太太便是再狠毒,也不敢藥死了自己,只怕這內中的佐料別有效用。

壓下心下怦然,王熙鳳趕忙扯了玉釧兒道:“好玉釧,今兒多虧了你,不然我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說著紅了眼圈兒,又道:“虧我上下轉圜、周全著,總想著全了大傢伙的體面,什麼罵名都是我自己個兒擔著,臨了還不對了她的心,竟想害死了我。”

因著姐姐金釧兒一事,玉釧心下頭一個恨的是寶玉,二一個恨的自然就是王夫人。她們姊妹在王夫人跟前伺候了多少年?寶玉什麼情形王夫人自己不知道?

分明是寶玉來調戲金釧兒,姐姐口沒遮掩說了幾嘴,轉頭兒就被王夫人打成了蕩婦!

錯非姐姐投井時剛好撞見二奶奶,只怕這會子墳頭草都老高了。

因著金釧兒沒死,去了王熙鳳的布莊子,每逢回得自家,兩姊妹聚在一處,金釧兒總會反覆警醒玉釧兒,讓妹妹遠離寶二爺,免得再步了後塵。

玉釧兒如今年歲也大了,心中不免為自己打算一番。眼瞅著再過二年,定要被王夫人打發了去配小子,指望著往寶玉身邊兒湊那是斷無可能。思來想去,眼見姐姐金釧兒每月能得二兩銀錢,頓時就動了心思。

這兩箱疊在一處,才有今日玉釧提醒王熙鳳之舉。

玉釧兒感同身受,她做丫鬟的,可不也是如此?

因是便勸慰道:“二奶奶也莫多想,許是……許是那藥粉也是補身子的呢?”

王熙鳳不置可否,掏出帕子擦拭了眼淚,說道:“你等一會子。”

說著起身去了臥房,轉頭出來,徑直將一張百兩銀票強塞給了玉釧兒。

玉釧兒頓時慌了,連連推拒,說道:“二奶奶,我,我不是為了這個。”

王熙鳳掰開玉釧兒的手,將銀票塞了,又握住其雙手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這個。我如今也不管家了,能謝你的地方不多。好在我外頭還有營生,每年總能得個幾千兩銀子。我也不求旁的,只求,只求來日她再害我,你能得空報個信兒。”

玉釧思忖著,終究點了點頭。

王熙鳳欣喜一笑,又道:“你去布莊子的事兒急不得,我如今就答應了,待得了機會,一準兒稱了你的心意。”略略思忖,又道:“有一樁小事兒要託付你,也不勞你做旁的,只消偷偷與彩雲說會子話兒就好。”

“二奶奶吩咐就是了。”

“你附耳過來。”當下王熙鳳攏手悄然耳語半晌,直聽得玉釧兒目瞪口呆。

須臾,玉釧兒方才重重頷首,低聲道:“二奶奶放心,這事兒我辦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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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剎海。

暮秋時節,秋風瑟瑟。刻下湖面殘荷破敗,岸邊遊人寥寥。偏生這會子銀錠橋左近人潮洶湧,將個不大不小的銀錠橋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橋兩邊自有京營軍兵把守,橋下一小碼頭上,一艘怪模怪樣的畫舫停在其上,幾名內府服侍的官吏正在其上忙碌不休。

忽而聽得響鑼開道,人群左右二分,有眼見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嚯,連忠勇王都來了!”

須臾光景,車架到得近前,簾櫳挑開,披著大氅的忠勇王蹙眉跳下車來,虎虎生風走將過來,李惟儉趕忙領頭迎了:“王爺!”

忠勇王略略點頭,目光越過李惟儉看向水中的畫舫,問道:“準備停當了?”

李惟儉嬉笑道:“岸上試了車,一切如常,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

忠勇王乜斜一眼,笑罵道:“你李復生從不打包票,誰不知你這人最是奸滑?”

李惟儉叫道:“下官冤枉,實學可不就講究個有一說一?”

“少胡唚,大冷的天兒,趕緊試過了吧,本王還等著回宮回覆聖人呢。”

李惟儉笑著應下,又叫過一眾官吏,那書辦薛蝌也在其間。這等露臉的機會,李惟儉自然不會便宜了外人,因是就道:“文鬥,可準備停當了?”

薛蝌邁步越眾而出,躬身拱手道:“回郎中,萬事俱備,匠人檢驗了三回,鍋爐等一切停當,就等郎中發令了。”

“好,那便點火,起鍋爐。”

薛蝌應下,轉身一溜煙去吩咐了。轉眼就見畫舫上匠人忙碌起來,水已注滿,鍋爐升起。因著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是以不過一刻左右,那鍋爐就從早前的滾滾黑煙變成了白煙。

薛蝌親自在畫舫上盯著,眼見壓力計逼近極限,薛蝌就道:“松閥門!”

閥門鬆開,掌舵的匠人一拉繩索,就聽那畫舫‘嗚嗚’怪叫起來,頓時驚得圍觀百姓好一陣慌亂。

又須臾,撐杆將船撐開,那畫舫起先不過漂浮其上,隨即緩緩開動。有眼尖的瞧得分明,頓時叫道:“邪門!那畫舫竟不用撐不用劃,自己個兒就動了!”

有實學士子混跡其中,當下顯擺道:“妙啊!竟陵伯以蒸汽機為動力,驅動船舶……這後頭水花翻滾,莫非是將明輪沉在了水中?”

銀錠橋上,忠勇王眼瞅著那畫舫越來越快,也懶得聽李惟儉在一旁介紹,當即興致高揚道:“走,咱們打馬往湧泉寺,看看究竟是馬快還是那船快。”

李惟儉暗自嘬了下牙花子,當下只得陪著忠勇王騎馬而行。王府護衛一路開道,二人一先一後,不過須臾便到了湧泉寺,回首觀量卻見那畫舫已到了海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