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三百零七章 萬般委屈



            卻說轉過天來,一早寶釵果然又來與王夫人告假,只說臨近年關,家中鋪面都須得一一盤點,如今薛蟠又行商在外,薛家無人可用,只能先行讓寶釵頂上。

王夫人這會子心下想著王子騰生辰,雖心下生怕寶釵不看顧著,家中再生出脫離掌控之變故,卻也只好放寶釵而去。

臨了又囑咐寶釵早些處置過家事,也好幫襯著探春料理榮府庶務。寶釵一一應下,旋即乘車而出,徑直往內府股子交易所而去。

寶姐姐這一走,探春便開始自行其是。她心下早早謀劃齊整了,待早飯時趁著王夫人與鳳姐兒俱在,便將心中所想當著賈母的面兒說了出來。

王夫人聽罷自是蹙眉思量,轉瞬又舒展眉頭,蓋因探春所說幾樣都不過是小事兒,並不曾動及那幾戶陪房。

賈母聽得連連頷首,心下不禁對探春又高看了幾分。因是看向王夫人道:“太太是如何想的?”

王夫人只道:“此事有利有弊,兒媳這會子卻沒什麼主意,全憑老太太做主就好。”

賈母就道:“要我說,探春這法子好,早就該如此。咱們家家大業大的,雖不忍苛待下人,卻也不能眼瞧著肥了下人短了主子的。今兒我才說這話,素日我不說,一則怕逞了鳳丫頭的臉,二則眾人不服。今兒你們都在這裡,既然都尋不出不是來,那這事兒就定下了。”

一旁的薛姨媽與尤氏便道:“可見老太太是真心疼鳳丫頭。不過,鳳丫頭在老太太跟前兒也是真孝順。”

賈母點頭嘆道:“我雖疼她,我又怕她太伶俐,也不是好事。”

探春頓時赧然道:“我哪裡算無遺策了?多虧了鳳姐姐與儉四哥幫襯著,不然如今還沒主意呢。”

我倒替你們想出一個人來:綺霰齋有個老葉媽,她就是茗煙的娘。那是個誠實老人家,她又和我們鶯兒的娘極好,不如把這事交與葉媽。她有不知的,不必咱們說,她就找鶯兒的娘去商議了。哪怕葉媽全不管,竟交與那一個,那是她們私情兒,有人說閒話,也就怨不到咱們身上了。如此一行,你們辦得又至公,於事又甚妥。”

探春聞言心下愈發氣惱,磨牙半晌嘆了口氣道:“罷了,先不與她計較。”

蹙眉思量間方才回返蘅蕪苑,探春尋了過來。三姑娘將早間之事一說,旋即道:“聽平姑娘說,鶯兒媽媽最擅擺弄這些,這蘅蕪苑交由鶯兒媽媽打理可好?”

“怎麼說?”

因是我便琢磨了個法子,乾脆在偏房裡起了個小灶,多用炭火,如此我們姑娘也就不用等了。只是這藥膳我與雪雁實在不會擺弄,這才求到邢姑娘面前。”

賈母又看向探春:“探丫頭儘管放手施為,不怕有錯漏。”

這一個說:“那一片稻地交給我,一年這些玩的大小雀鳥的糧食,不必動官中錢糧,我還可以交錢糧。”

賈母笑道:“眾人都死了,單剩下咱們兩個老妖精,有什麼意思!”

申時過了,方才用過晚飯,邢岫煙又下得綴錦樓來往伯府而去。不想臨到蜂腰橋前便被紫鵑攔了下來。

探春心下拎得分明,知道此事什麼要緊,什麼須得往後頭放。不過探春又不是二姑娘那般軟弱可欺的,這仇怨算是記在心裡了,只待回頭得空了定要報還一二。

寶釵笑道:“三妹妹又來作弄我。”

轉瞬之間四下包了個乾淨,獨留下蘅蕪苑,探春心下思量不定,琢磨著總要留個主意給寶姐姐,不然過後還不知如何挑刺呢。

紫鵑忙道:“可當不得姑娘之稱,卻是有一樁事兒要勞煩邢姑娘。邢姑娘也知如今天氣日漸寒涼,我們姑娘又一日斷不得藥膳,奈何自小廚房往瀟湘館來便要走上一刻,任是裹了棉被,到了地方那藥膳也涼了。

平兒情知探春之意,忙笑道:“跟寶姑娘的鶯兒,她媽就是會弄這個的,上回她還採了些曬乾了,綸成花籃葫蘆給我玩的,姑娘倒忘了不成?”

說得眾人都笑了。

探春頷首道:“也好,那等寶姐姐回來我再與她說過。”

鳳姐兒忙笑道:“這話老祖宗說差了。世人都說,太伶俐聰明,怕活不長。世人都說得,世人都信得,獨老祖宗不當說,不當信。

探春笑道:“原來如此。只是弄香草的,沒有在行的人。”

“斷斷使不得!你們這裡多少得用的人,一個一個閒著沒事辦,這會子我又弄個人來,叫那起人連我也看小了。

眾婆子聽了,無不願意,有的說:“那一片竹子單交給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裡吃的筍,一年還可交些錢糧。”

鳳姐兒這會子樂見其成,眼見探春說得頭頭是道,禁不住讚道:“我看探丫頭就是個女諸葛,真真兒是算無遺策呢。”

紫鵑笑著見過禮,邢岫煙也笑道:“紫鵑姑娘尋我有事兒?”

寶姐姐看得咋舌不已,生怕如薛蟠那般賠了進去,因是一直觀望著不曾出手。

當下將各處婆子一一叫來問話,從中選了些老實妥帖的,其後便將分包之事說將出來。

邢岫煙頓時笑道:“我道是什麼,不過是小事一樁,左右我頭晌也無事,趕在辰時前過來熬煮上,也拋費不了多少光景。”

三則老媽媽們也可藉此小補,不枉經年累日在園中辛苦;

轉眼到得下晌,寶釵乘車回返。這幾日寶姐姐仔細觀量了,眼見水務股子作價果然平穩,旬月間股價波動不過一二錢銀子,心下又念著年關前的股息,便沒著急出手。那新才上市的股子,如今可謂炙手可熱,上市時不過作價一兩一錢,眨眼間股價翻著跟頭往上漲!待到得下晌已然逼近了一輛四錢。

紫鵑頓時雙手合十感激道:“多謝邢姑娘,此番可是幫了大忙了。我們姑娘說了,不好平白勞動邢姑娘,正好姑娘有些胭脂水粉富餘,不如干脆借花獻佛……”

一則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臨時忙亂;

老祖宗只有伶俐聰明過我十倍的,怎麼如今這樣福壽雙全的?只怕我明兒還勝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歲後,等老祖宗歸了西,我才死呢。”

轉頭探春回得秋爽齋,閒話間將方才之事說了,惹得侍書頓時嗤笑一聲,說道:“姑娘怕是被人哄了!”

侍書鄙夷道:“誰不知道鶯兒拜了茗煙的娘做乾親?寶姑娘還真是嘴裡一套、心裡一套,看似將自己摘了出去,實則好處還不是收攏了?”

“如何哄的?”

探春當即領命,心下頓時有了底兒。轉頭兒又到得議事廳,拉了鳳姐兒、平兒商議一通,先行將那每月二兩的胭脂水粉銀子停了,其後又從大觀園婆子裡選了幾個妥帖的來,打算將各處分包了。

二則也不至作踐,白辜負了東西;

此時回返榮府,心下琢磨著這股子既然是儉四哥擺弄出來的,總要大略探個底才好出手,就是可惜如今二人卻是不好相見。

探春心下不願,那茗煙的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仗著年歲素日裡沒少欺負各處小丫鬟。可寶姐姐既然如此說了,探春也不好說旁的,只得笑著應下。

轉頭探春又思忖著往後再如何興利革弊,今日種種舉措,唯獨那胭脂水粉銀子下月便能儉省下,其餘的須得留待來年方才能見到利。

鳳姐兒便在一旁道:“探丫頭怎地忘了蘅蕪苑?蘅蕪苑裡更利害!如今香料鋪於大市大廟賣的各處香料、香草兒,都不是這些東西?算起來,比別的利息更大。”

四則亦可以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並打掃人等的工費。將此有餘以補不足,未為不可。

邢岫煙頓時變了臉色:“誒?這話休要再提!不過是捎帶手的事兒,哪裡就用送我物件兒了?再說前頭林姐姐送了我這件兒銀鼠皮外氅我還不曾回贈什麼呢,若再送旁的,只怕我往後再也不敢登門兒了。”

紫鵑眼見邢岫煙果然不收,便嘆息著笑道:“果然被我們姑娘說中了,她就說邢姑娘一準兒不收的。”

邢岫煙就笑道:“本就是園子裡的姊妹,彼此往來全憑心意就好,又何必非要送我物件兒?”眼見紫鵑再不說旁的,她便說道:“既如此,明兒一早我就來。”

紫鵑應下,與邢岫煙別過,眼見其過了蜂腰橋,趕忙又問:“邢姑娘這會子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