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 94 章

霍善回到醫館,先去看了看瓜,發現這【種瓜包甜】技能加持下種出來的瓜,發起芽來也沒有很快,完全看不出有長出來的勢頭。




霍善頗為失望,他還有幾個【種瓜包甜】沒散出去來著,還想著先驗證一下有沒有效果再說。




沒關係,等他回新豐縣給把這個道具扔給福壽裡準備種瓜的人!




霍善回到前堂坐回自己診案前。




見還沒有患者進來,霍善就和旁邊的夏老頭聊了起來,主要是聊他祖父夏無且。




過去三天他和夏無且相處得非常愉快,他佔著自己學了許多後來才有的醫理,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夏無且的認同。




在這個大前提下,全程夏無且都對霍善非常客氣。這種客氣不僅僅因為他在那邊是公子善,更是因為他的水平足夠讓夏無且把他當忘年知交來對待。




想起夏無且的為人,霍善就興致盎然地和夏老頭討論起來:“怎地你祖父脾氣那麼好,你的脾氣卻這麼壞?”




夏老頭:?




說得好像你見過我祖父似的。




我挨我祖父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




……等等,這好像不是什麼美妙的回憶。




夏老頭臭著一張臉,根本不搭理霍善。




這更印證了霍善對他的印象。




這個小老頭兒,脾氣臭臭的!




隨著患者陸續登門,醫館內的眾人也忙碌起來。




就醫館現在每天的接診量,說是天下第一醫館也不為過了。




等到李時珍出來接替霍善,讓霍善去休息,霍善才想起醫館裡頭還有個患者來著。他把診案讓給李時珍,去看阿印的情況。




阿印精神比第一天好多了,見到霍善尋過來後忙起身向他問好。




她已經能發出簡單的聲調,但是因為從來沒開口說過話,所以在人前還是很難張口。




目前只敢私底下咕咕噥噥地練習。




霍善便繼續與阿印紙上交流。




阿印寫道:“我能不能去前面幫忙,我也想學醫。”




霍善問她為什麼想學。




阿印道:“我阿孃每次生病都不肯用藥,等我學會了就可以親自給她治病了。”外人開的藥她娘不肯用,興許她這個當女兒的開藥她娘便會願意了。




霍善已經通過醫患交流群瞭解了阿印的具體情況。




阿印她孃的情況真是叫人難以理解。




他們大漢人就沒有這種不管對方好壞都得從一而終的壞觀念。




只要對方不合自己心意或者不值得廝守一輩子,那是可以選擇分開的。




朱買臣夫妻倆那個壞例子且不提,只說劉徹他母親就是離婚再嫁的。




離婚原因還是劉徹外祖母聽人相面說她女兒以後必然會尊貴無比,所以馬上去把已經嫁到金家的女兒帶回孃家,收拾收拾讓她進了太子的景帝府中。




當時王夫人連女兒都已經生過了。




要是大漢人也講究什麼從一而終,訂了婚就不能再看旁人半眼(更別提嫁了人),那興許就沒有劉徹了。




霍善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時空,怎地竟能養出那樣的女子來。




明知道前頭是個火坑,居然還不顧旁人阻攔非要往下跳,難道是覺得自己受的磨難太少了?




當然,比起關心阿印她孃的境遇,李時珍這個一直都在靠人在明朝的先知先覺震驚旁人的傢伙,昨天也從阿印在群裡的發言發現一件事——




大明亡了!




和剛見證過大唐建立且潛心修道的孫思邈以及清楚知道東漢大廈將傾的張仲景和華佗不同,李時珍處於一個國家還算昌盛、但又已經顯露無數弊端的王朝中後期。




李時珍在官場中那幾年的處境是令他對時局有些悲觀的,可這種悲觀是建立在希望它能改一改的基礎上的,而非想著它要亡國。




可是!




可是阿印雖然年紀小,說不出明清是如何更迭的,卻清楚地告訴李時珍一個事實:大明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大清的王朝!




這個清朝和元朝一樣,都是草原民族南下建立的。




清王朝要求讀書人全都學他們剃髮,只留個老鼠尾巴那樣的辮子。




這對在中原王朝中長大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要知道佛教盛行以前只有犯下大罪的人才會被處以髠刑,也就是把人的頭髮與鬚眉統統剃光,叫別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罪大惡極之人。




這髠刑雖沒有傷害到身體,在許多人眼裡它的威懾卻絕不小於肉刑。




誰都不想一走出去就被所有人投以鄙夷與厭惡的目光。




後來佛教傳了過來,眾人對剃髮雖沒那麼抗拒了,卻也並非人人都能接受。




每天對鏡一看都能瞧見自己頂著根老鼠尾巴,許多心高氣傲的讀書人都接受不了。可惜在“留髮不留頭”的威懾之下,他們只能告別自己引以為傲的冠發,學著草原人剃頭去了。




當然了,即使身體屈服了,他們內心仍沒有屈服,所以他們要求自己的妻女統統把腳給裹小,朝廷越是禁止漢女裹腳,他們就越是要讓她們把腳給裹起來,美其名曰要保留作為漢人的氣節。




裹腳多安全啊,外人又不可能掀起良家女子的腳來檢查她們到底是大腳還是小腳?




那時候的漢人也只能在這種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維持最後一點可笑的尊嚴了。




真要讓他們堅決不剃頭抗爭到底,那肯定是腦袋最要緊。




阿印是從她舅舅袁枚那裡聽說這些事的,袁枚向來是個放蕩不羈的傢伙,他趁著父親病逝直接辭官就是因為他與官場格格不入。




對於放足這件事,他是身體力行地讓自己身邊所有女眷都不受此害,哪怕是對著懵懵懂懂的外甥女,他也給她講了那“男降女不降”的可笑說法。




不管是因為貪圖□□還是因為“保留氣節”而讓女子把腳裹小,於袁枚而言都是十分惡劣的做法。




他本人也很好色,不過他欣賞各式各樣的美,而非一味地追求纖弱妍媚。




就像後世很流行的一句話那樣:美則美矣,沒有靈魂。




袁枚還是希望能教女子以詩書,彼此交流起來不說能達到李易安與其丈夫那種“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投契,至少不至於連自己說什麼對方都聽不懂。




這一點光憑好相貌好體態是無法給予的。




眼看很難把妹妹的想法掰回來,袁枚只能有事沒事就找外甥女聊聊天,慫恿外甥女多去纏著她娘教她識字寫字。




正是因為袁枚在外甥女面前講了許多道理,阿印才能給李時珍勾勒出大明亡國後漢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以至於今天的李時珍都格外沉默。




看別人熱鬧的時候樂呵得很,熱鬧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就有些難以接受了。




李時珍也算是頭一回體驗到別人的心情!




面對阿印她孃的情況,霍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對阿印的想法表示支持。




他領著阿印出去找李時珍。




讓李時珍給帶帶阿印。




旁人雖然也能帶學徒,但他們不能通過聊天群和阿印直接交流,所以還是李時珍負責帶人方便些。




霍善也沒再去休息,而是多開一個診案帶溫應幾人,偶爾遇到合適的病例他也把阿印喊過去讓她也看看。